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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唤(下)

看来霜斩之前的谨慎算是发挥了作用,没有把他躲藏的行迹暴露。这些银象人久居深山,果然对附近山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没有被大长老分配到任务的剩余银象人,在大长老的带领下回到了巨象尸首边,分散成了一个半包围形态,簇拥着大长老站在中央。

安静了数个呼吸后,大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肃穆而宏亮,像是对着身边的族人,也像是对着已故的巨象说道:“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它依然坚定的守护着圣地,守护着它心中的银脊雪象族,作为曾经的头象,更是银脊雪象的象王,它无愧于它一生的荣耀!此时,它终于可以安息了,是它最后的呼唤引领了我们的到来;入侵者已经退去,神圣的象塚再次归复安宁……”

荣耀,是留给世人的敬仰

归去,是片刻的恬息

神祗,张开了怀抱,微笑着迎回了外出的游子

大地,已停止了恸哭

悲伤,渐渐散去

往生的逝者循着黑暗的指引,最终到达光明的彼岸

曾经的过往在烟雨中朦胧

踏着生与死的轮回,轻盈的是无羁的灵魂

忘却吧,眷恋已是隔世的尘埃……

大长老吟唱起镇魂曲的声音慷慨而厚重沉稳,他舞动着手中的权杖也是巫术法杖,脚下踩着特殊的步伐跳动着;在他的身旁,还有三人同样手舞足蹈着奇特的动作,随声低沉的附和着。

要不是亲眼所见,大长老以及身边三人那同样魁梧壮硕的身材,怎么也联想不到他们居然是巫医而不是战士;除了他们手中拿着不同的巫术法杖外,就连粗布兽皮混制的冬衣与其它银象人也没有任何明显区别,并不是常见的巫医长袍。

长老口中传出的曲调已经渐进尾声,但音律间的余韵仿佛依然缭绕在整个山谷之间,即便是忙于仔细巡查的那些分散在针叶林中的银象人,也面带肃穆与恭敬,对象塚的方向投以虔诚的目光。

大长老停下了舞步,拿出一个小容器,用里头装着的特殊粉末洒在雪地的表面,不一会儿便勾勒出了一大片复杂的图腾与巫术符号。之后,他与身边的三个巫医又念诵起冗长的巫术咒语。

随着咒语的进行,三个巫医的法杖中涌出暗绿色的光晕,与大长老法杖中的近黑色光晕融合为一体,在他们的身边散发出层层迷幻般的光晕;而在空旷雪地的中央,地面中渐渐浮现出一片比白昼还要明亮的光芒,仿佛是初升的太阳一般,缓缓的向着空中升起,在它的照耀下,哪怕是严寒中纷飞的雪花,也染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泽,被光芒笼罩的所有人的心底,更涌起了淡淡的暖意。

在这片光团的四周,浮现出数以千万计的虚像,犹如活动的画卷般围绕着光团流动着旋转着,带着若有若无的淡彩,鲜活的展现着一个接着一个的场景,每一个画面中都充满了银脊雪象生命中场景的点点滴滴,亲族间的欢乐、迎敌时的勇猛、迁徙路上的帮扶、弥留时的回归送别……

在光团的中心,也是光亮最为耀眼闪亮的源头,用双眼已无法看出光芒的来源,只能感觉到其中包含着浓郁的某种神奇力量。

“那……是什么……”

升入空中的光团,不仅连霜斩都感受到了一丝淡淡的平静祥和之感,就连昏迷中的琳,竟然也在光芒的余光触及中苏醒了过来;她看起来不再是梦呓了,而是望着那炫目惊叹的场景低呼道。好在此时的她依然是那么的虚弱,声音微弱的根本无法传播到聚精会神专注于仪式的银象人耳中。

“他们……在干什么……”琳就像是在喃喃自语。

霜斩也无法对她的疑问做出回应,只是沉默着继续观望,不过霜斩更多注意的是银象人的动向、分布以及隐藏自己的气息位置,并兼顾着琳的动静。

琳可以肯定,那片光芒就是她梦境中一直追寻渴望的温暖,仿佛抚慰了她所有的伤痛,心中是那么的平和安宁,就像是滋养了灵魂的最深处。她只想跟靠近那片光芒,就像久旱逢甘霖的植物渴望着雨水的浇灌,在不知不觉中,她往前挪动着,要不是霜斩及时发现并阻止了她,就很有可能会被下面的银象人察觉或是摔下悬崖。

“她到底是怎么了?醒了还和梦游似的?”霜斩一肚子的纳闷。

琳完全没有注意到霜斩,更是一反常态的对霜斩阻止她的动作没有任何抗拒反应,她只是呆滞的盯着那片光芒,似乎就连魂儿已经飞出了身体融入其间。

“靠近它,靠近它,再近一点儿,近一点儿……”琳的心里只有不断回响着这样的念头。

当大长老等巫医吟唱的咒语进入了一个高潮阶段,雪地中勾勒的大片图腾与符号也被光芒点燃了,就像金色液体在其间流动穿行一般,而光团也在半空中停止了上升的势头,稳稳的高悬着。

与此同时,被光芒簇拥的最邻近的巨象尸首上浮现出了一个微缩的银脊雪象虚影,无声的欢叫着,踏着轻快的步伐在空气中迎着光芒奔跑,直到走入虚像长画卷中,仿佛重新回到了银脊雪象象群之中;最终,虚像融入了画卷,而留下的最后一抹星光也投在了光芒的最中央,片刻后,一粒星光在光团上方升起,无视着风雪的往来穿梭,缓缓的消失在了无穷远的高空之间。

光团开始从空中降落,光芒也在随着降落而逐渐收敛,只用了相当于升空一半的时间,便再次重归地面,消失不见了,整片雪地又恢复了之前的空旷。

大长老主持的临时仪式结束了,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依然激荡着兴奋之情,他们赞美着生命,也歌颂着死亡。

负责搜寻的银象人也完成了任务,仍然是一无所获的他们简单的汇报后,人群汇拢在一起,又沿着象塚的边缘朝着来的方向归去了。

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接近或者触碰巨象的尸首,只是让它在天地之间,顺其自然的重回大地的怀抱。雪片纷纷扬扬的落下,轻轻的盖在那已安详沉睡的巨大躯体之上。

琳似乎急不可耐的想离开高台靠近光团出现的地方,但霜斩处于谨慎的考虑,一直限制着琳的行动。

银象人刚刚离开还未走远,随时都有可能折返,或者重新派出新的巡逻小队,也许在针叶林中看不清的深处,还可能留有没有一块儿离去的的银象人;这段时间以来各种无法预料的形势转变,迫使着霜斩小心再小心。

在光芒重归大地后,琳的意识又开始恍惚了,精神不济,随时都会再次陷入昏迷,唯一支撑她的只有那靠近光芒的念头。

时间随着有一点儿没一点儿的雪片一块儿飘落着,原本就一直阴沉沉的天色也再次昏暗了下来,巨象的尸首也越来越模糊,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消失于雪地之下了。

反复打量了周围,确认没有其它的动静了,霜斩这才又背起琳攀着峭壁小心的落在了地面上。

不过,迷迷糊糊的琳早已没了昏迷时的安静,她的身体也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就连留存的体力也远远高于霜斩,因此她无意识的动作给霜斩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甚至攀在悬崖峭壁上时,胡乱的动作险些害的霜斩手中不稳一起摔落。

霜斩无奈的把她放下,看着她像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酒鬼般摇摇晃晃,却还不安分的想四处走动。

面对着这样的琳,霜斩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让她自己跟着走的话,跌跌撞撞的别说跟上霜斩的速度了,就连普通的行走速度都远远不及;假如把她留下霜斩独自到四周查看一下情况,又怕有难以预料的意外发生,悬崖上虽然安全但她却不安分的几次险些跌落。

霜斩的心中那叫一个郁闷,暗想着,奥菲都变成这么一副样子了,怎么还能把他吃的死死的,令他束手无策呢?

就在霜斩踌躇的片刻,琳踉踉跄跄的走动了起来,显然是朝着光团出现的位置而去;她每一步脚步都显得很虚浮,但落在地上却坚定而执着,她向往着那那光芒的温暖,就像飞蛾扑火般,任由灵魂深处响起的呼唤的牵引,义无反顾的投去。

霜斩皱着眉头看她走了一段,似乎也没什么大碍,而眼下周围形势叵测,他更需要大部分心力兼顾随时可能突发的异常状况,因此,他边用余光跟随着琳的行动,也边往银象人离去的方向走去,试着看一看那个方向远处的情形。

琳没有银象人心中的那么多顾虑,直接穿行在空地之间。雪地中坑坑洼洼的起伏,是下面掩埋的无数巨象骨骸的起伏,令她走的跌跌撞撞;但她没有停下过一步,也没有任何犹豫。

她途经了巨象的尸首,也路过了被新的积雪覆盖了的图腾印迹,她这才停下了脚步,站直身子,闭上双眼;她似乎在倾听着心底深处的那奇妙的共鸣之声。

接着,一个音调从她的口中传出,远在前方的霜斩闻声惊讶的回头望来,眼前的一幕令他呆立当场——琳竟然吟唱出了之前那些巫医念过的咒语,同样冗长拗口,她却仿佛早已烂熟与心中一般,婉转而流畅的徐徐道出;她的声音虽然远远比不上健壮的银象人中气十足,但却带起了一种心底、灵魂深处的波动随着她的咒语音调而起伏。

这……

霜斩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他此刻的感受了。如果以往有人告诉他,奥菲·潘瑟帕德斯修习了巫术,他就是笑死也不会相信;前些日子琳的法术虽然古怪,但至少还不是巫术,且威力有限的只像是变戏法,所以他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虑。

可此时亲眼所见的事实,令他萌发了一个念头。

“她不是奥菲·潘瑟帕德斯。”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的这句话,立刻把他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思索,他发现随着琳吟唱的继续,那之前已经消失的光团竟然再次浮现了出来,那耀眼的光芒在已经昏暗的天色中,愈发的显眼夺目了,扩散到很远的地方,只怕离去的银象人也已经看见这个变化了!

霜斩再也顾不上多想了,他可不认为琳侵扰了银象人的圣地后他们还能平安离开,上百个银象人就算他多出十双手脚来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眼下,只能尽快离开此地才是。

只是霜斩与琳之间尚有一段距离,就算他动作再快,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琳靠近了微微离地的光团,抬起一只手臂,穿过了虚像画卷,把手伸入了光团中央。她的身影立刻模糊了,仿佛随时都会被光芒吞没。

她闭合的双眼也在此时睁开了,绽放出了明亮的神采;她终于完全从那片白茫茫的梦境中走出,她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也记起了之前的所作所为,就连她自己也难以相信,那么长的巫术咒语她竟然能一模一样的复制念诵了出来,就算此刻要她再做一遍,只怕她也无法做到了。

只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清晰的感觉出光团是由浓郁的灵魂之气凝结汇聚而成的,虽然不知是如何形成保留下来的,但应该就是象塚千百年来的精华所在;那股由心底而生的舒适感,不断滋养着她透支后损伤严重的精神力,就像一记猛药,把她的精神力从崩溃的边缘挽救了回来。

或许之前她心中的感应,就是身体本能的自救反应吧。

几个呼吸之间,她就能感觉到精神力奇迹般的恢复到了原来的程度,她却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发现她竟然无法与光团分离了!她触入光团的手臂就像是被牢牢的吸附住了,那浓郁的灵魂精华依然如洪流般倾泻入她的头脑身体之中,瞬间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精神力极限,她刚刚恢复的神智又被冲撞挤压的乱作一团了。

温暖与舒适尽褪,从未有过的剧烈痛楚席卷了她的全身尤其是脑袋,她只觉得头疼的随时都会被撑破炸裂,她用最后的理智拼了命的想把手抽出,如果她能做到她甚至会毫不犹豫的砍下手臂,可是,光团的吸附力她依然无法抗拒摆脱。

她的意识越来越微弱,像是在汹涌的大海中挣扎的一片草叶,一个接一个的浪头狂躁的要将她拍成碎片;她的面孔扭曲了,身体颤抖不已,血液顺着五官流出。

终于赶到他身边的霜斩见到这样的情形,几乎从未有过的惶恐感染上了他的心口,他立刻上前想把琳从光团中抽出;可是,当他一触碰到琳时,一股强大的能量通过琳与他接触的部分宣泄的冲击向他,他连一丝抵御的能力都没有,就被彻底粉碎了意志,比琳更早一步昏厥而倒在雪地之中。

……

又是一片无尽的白茫茫的天地,琳孤单而立,她感觉到四周的气息都在疯狂的向她压迫而来,她拼命的逃跑,却无论逃到哪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模一样的感受。

她痛苦的摔倒在地,一回首,忽然间看到白芒之中现出了一个浅色的影子。

影子不断的向她靠近,像一只大猫,却不是小八,更匀称纤长的体型在奔驰中流畅的律动着,转眼间即将到达她的面前!

琳想闪避,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瞬间,那片灰色的影子正面向她撞来。

她惶恐的胡乱挣扎,似乎抓到了一个坚硬而冰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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