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嗜血少年】
皋战想要睁开眼睛，却被光亮刺痛瞳孔，又紧紧闭上。
但在这一瞬间，皋战已经察觉到四围还是黑的，这说明光是从一个方向射过来的……自己的口中充有种腥味，好像是某种动物的血……自己身上盖着某种动物的皮格……
皋战马上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一个洞里，而且还有另一个人。
之后皋战闻到一股腥味，慢慢睁开眼睛，坐起身，细细看去，黑暗中一个身影坐在一块石头上，拿着只动物的腿，一口一口地啃着。
他一边咀嚼，一边边吸吮血水，然后又将血水吐到一个木瓢里，这样一口一口地吐，一口一口地吃，发出阵阵难闻的腥味。过了一会，那人好像盛满了一瓢，脸部露出笑容……
皋战看得毛骨悚然——从那人蓬乱的头发胡须，还有披着的兽皮中，皋战渐渐确定，这就是刚刚那个吸人血的家伙。
那人拿起瓢起身，向皋战这边过来，他脚步未动，却发现皋战正看着自己，愣愣笑道：“你终于醒了……”，带着一阵窸窣的欢快，坐到了皋战边上。
皋战的第一反应是抽刀……然后感到右臂一阵剧疼……
皋战用左手往右臂上一摸，不由苦笑出来。皋战刚刚在梦境中，还用过右臂，但此刻却只有钻心的疼……他不由心道：“真的没有了……”。
然后他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他的背……
皋战猛地望去，才发现那人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正关切地看着自己——那人并不是他想像中那种杀人嗜血的魔鬼，除了头发胡子乱七八糟外，他还拥有一张清秀的脸。尽管在漆黑的山洞中，皋战仍然能感觉到这个人的脸上，那双眼睛，就像天空一样深邃蔚蓝……但更重要的是，七年来，皋战过得是尔虞我诈、刀光剑影的日子，从未有过一双真诚的眼睛关注过他，今天还是第一次。
“你救了我？”皋战敌意全无，不由地自在起来。
“啊……怎么说呢……我……我……”。
那人好像还比较羞涩，不大会说话，结结巴巴地说了起来，好长一大段都是“嗯”，“啊”，“呀”什么的，皋战完全不明所以，最后他似乎镇静了许多，皋战才听到：“先喝完这瓢鹿血吧……你身子还弱，要多吃多喝多休息……”
皋战接过那瓢鹿血，不由腥味扑鼻，有种想吐的感觉。但他马上回忆起刚刚那人一口一口吸血水的事——“这么冷的天，他到哪里打鹿？我一路走来，连个动物的影子也没有，多半是他藏的。鹿腿只怕是早冻冰了……他这一样一口一口地，真不容易。”
想到这里，皋战猛然间有种将那人抱在怀里的冲动，一咬牙，一闭眼，便将那一瓢鹿血生吞下去。
皋战不由地回忆起来——有一次在荒地中他被人追杀，手刃敌人之后，他陷入极度饥饿的绝境。于是他把追杀他的人的衣服煮了吃，那种滑溜溜难以咀嚼的滋味，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但这次的鹿血似乎比那种东西还要难喝，又浓又黏，散着腥味，加上它冷得像冰一样，皋战几口入腹，不由地就要吐出来。
那人见了，忙在他背上推拿几下，一股极其温暖的真气自背部徐徐传来，皋战猛然间气血顺畅，好过了许多。
“谢谢你！”
此时皋战心感激中带着诧异，他怎料到这个“野人”，竟然还身怀上乘的內功。
功力倒不是很强，只是这种随心所欲，收放自如的境界，却不得不让皋战佩服。
那人运了会功，头上蒸出雾气……
皋战自小也随韩淋碧学过些內功，只是那时所学的都是最粗浅的功夫，比不了今日所见。
那人将皋战上身凝滞的经脉尽数打通，然后收束真力，长吐一气，一条长长的白练从那人口中喷出，带着极强的热气，久久凝而不去……
那人额头上闪着汗珠，显然运力不轻，良久才睁眼，露出雪白的牙齿，笑道：“啊……好累啊……都三天了。”
皋战心中一愣：三天！难道说我已经昏迷三天了，这三天我都在喝这种东西。
想到这里，皋战不由地又是胃酸上涌……但这次他已经有气力忍住了，毕竟这种东西吐出来，皋战只怕更加难受。
皋战提了几口气，心中舒畅许多，这才发现右臂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上面还缠着一块布——看来是从追杀他的士兵身上扒下来的。环顾四周，皋战终于看清这是一个漆黑的山洞。洞不大，里面堆着些干草，和许多动物的骨头、尸体。
而地上，竟然有十来把被削断的刀。
皋战想要站起来，右臂又是一阵钻心地痛，摇摇晃晃气力不济，又要坐到地上。
那人忙扶住皋战，道：“小心啊……你伤口刚刚愈合……”
皋战友善地笑了笑——这种表情他已经七年没有过了。
那人扶住皋战，就从腰中解下一柄刀，递给皋战——一柄两尺长，上面云纹闪耀的寒刀——上面的云纹是十二雪川的岗峦体势——神女川、千灵川、星月崖、龙芝崖、落魄山、将军山、绵洲山、东阴山、牛蛇岭、混浑岭、莫来泽、天荡泽——在上面都有反映。
这是赤影——臻国铸剑师丰昊子数十年心血凝成的杰作。
“……寒冷，刻骨铭心的寒冷，发自內心的寒冷，想要尝一尝血的味道……犀利，像风一样。凋零，像落叶般。残酷如秋风。肅杀如冬天。……尊严，想把他举起来，举到最高处”——这是皋战拿到赤影时的第一感觉。
丰昊子相信，一个民族幸褔生活的背后，是要有鲜血来作衬托的——在漫天的血幕中，一群红色的影子，会像噩梦中的幽灵般，屹立在敌人的面前。那时，百臻族人，才会真真正正的幸褔。
皋战用左手托住它，百感交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