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汐全力发出斩地一击,勉强逃出火圈。那玄武化身又道:“你还没想到吗?那今日便出不得这洞口了。”金苏叫道:“阿汐,快走。师父作了这神兽化身,性子也不同了。他真会杀你的。”阿汐道:“放心。师兄,斩地全凭力气,我也打碎石头压住了火焰。先斩地,再裂海。我想再试试。”
玄武化身道:“看来你似乎悟到了什么。且让我看看你做不做得到。”
阿汐半蹲腰马。右手持了匕首,自左往右一划,左手搭在右腕,双眼紧盯玄武双眼,蓦然前冲。金苏抱紧细犬小七,叫道:“他吐火没有停歇。快退回来。”还未说完,玄武张嘴,此次吐出的却是一团冰流。
阿汐大喊:“斩地!”匕首前刺,那冰流寸寸散开,洞中便如下了一场大雪,众人眼前白茫茫一片,忽然又是一红。原来是玄武化身又喷出火流。金苏再也忍耐不住,将手中蓄集已久的冰气发了出去,同时飞身而上,左手火焰化成一只巨手,后发先至,直冲玄武所发火流。阿汐低声道:“裂海!”左手拉动右腕往上一撩,金苏耳中一痛,便见阿汐身周所有火焰冰霜,俱分为两路,撞在洞壁上,光作红白,自相辉映。那玄武化身站在当地,愣了一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金苏瞧得清楚,那玄武化身口中唾液四溅,似乎很是痛苦,身影渐渐变淡,终致消散。
阿汐坐在当地,笑道:“哈,学会裂海了。”黄芩从洞里出来,两手捂住嘴,鼻中嗯嗯有声。阿汐爬起来道:“师父,有还好吧?”黄芩道:“你小子看得准哪,打松我四颗牙,还割伤了我舌头。”金苏道:“反正我是没见过神兽长一口横平竖直的人牙。阿汐从小就跟各种禽兽玩闹,哪里有看不出这诡异之处的道理。定是直接往玄武嘴里招呼。不过,师父,你也真的下手啊。冰火双攻毫无间隙,非逼得阿汐拼命不可。”
黄芩苦笑道:“阿汐第一次与骨翼妖隼交手时,不是已将海水切为两边吗?我以为他已悟得裂海的诀窍,哪知先学斩地,反让他有些糊涂了。”苏金气道:“就凭这么一点揣摩的意思,你就做这般危险之事,哪有这样不靠谱。”
黄芩仍是捂嘴笑道:“你小子气成这样,就这么担心师弟?”金苏扭开脸道:“哪有这回事儿?”
黄芩道:“我早先推演过了。斩地以力,裂海以速。阿汐剑术在两天里,其力其速可说是大有进益。”阿汐道:“我能斩开火焰,凭的便是出剑时带起的风啸,那是与斩地不一样的技法,越快威能越强。似乎可将水、火那些连续的活泛之物断开。”
黄芩道:“正是如此。金苏,你方才发出的术法,被阿汐一剑破开。这就是道法未必胜过武功的缘由。话说回来,阿汐习得裂海,照此说来,七日成侠将不再是传说了。哈哈哈哈。”笑得极是欢畅。忽又停下,往地上唾吐一口,喃喃道:“牙痛,舌头也转不过弯来。”
众人一愣,都笑起来。细犬小七原只顾在阿汐身边挨擦,忽然向洞外狂吠,那洞外不知何时下起小雨来,此时洞里诸物摇动不已。阿汐道:“又地动了吗?”
黄芩道:“不是,是岛上的那个大阵,被强行突破了,镇摄之力逸散,才会这般震动。你们都跟我出去。”阿汐道:“是谁干的?”金苏道:“那还用说,当然是魔君的爪牙。”
黄芩不答,当先走出洞外,心中暗忖:“那六甲秘祝中,用的是辉烨天光的底子,魔君麾下有能为冲破此阵的,没死也早就流散了,除非是――”
金苏随师父出得洞来,蓦然一声大吼传来:“黄芩,给我滚出来。”这一吼,字字如苍龙舞空,声传数里,与天地风雷相激,却于洞前空地之上,回音不绝。金苏脑中生出异像,自己全身受缚,正往万丈悬崖边外滑去。自己手挣脚踢,好不容挣脱了,拼命往阔处爬去,忽觉手掌所触有异,定睛看时,自己所爬的竟是一座尸山,那恶臭直冲得鼻子流出血来,围在尸山上的蚊蝇蛆虫遇了活人,铺天盖地般聚过来,吸腐吮血,金苏跌跌撞撞没命逃窜,这时哪还记得什么武艺、道法,平生所习功夫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不多时便被蚊蝇爬遍全向,金苏痒痛酸麻窒涩诸觉并起,心中只是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世间万种死法,我却是被虫豸叮咬啃噬而死,真是死得离奇窝囊。”此时忽觉身子一轻,缕缕清气吸入体来,心中登时清明,脱了幻境,全身再无半分力气,眼中模糊所见,黄芩与阿汐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从未如此可爱。
山洞前已有一人峙立当地,颀长高挑,生得直鼻方口,顾盼间豪气逼人。
阿汐抢上前来,扶起金苏。那人眉头一皱,伸手抓来。阿汐移肩相让,左手借势翻出,匕首在握,反腕回削。那人轻噫一声,右肘一沉,食中二指搭住了匕首锋刃。阿汐这一刀便如陷入海底积沙之中,诸般巧技变化再也不能施展。那人翻过两指,阿汐半边身子随之大震,但他却是天生的倔强,左手扶了金苏,右手抓了匕首,无论如何也不放手。如此生生被那人的二指之力给甩了出去,与金苏滚作一团。金苏经此一摔,已觉正是被那人侵入神识,琉璃镜心诀的功底尽然被全然压制。当下拉了阿汐想避到黄芩身后,但一见到那人望来的目光,竟是半分也不敢动。
阿汐转过头来,惊叫:“爷爷,你怎么了?”却是方老人倚在洞口,面上青黑不定,便如岛上群兽狂乱那日一般。方老人指着那人道:“魔君何幻,他真个复生了。”阿汐奔过去想细查方老人状况,不料只走出两步,便跌倒在地,起不来身。
黄芩缓缓道:“此话今日说来全然无济于事,但我不得不说,你这诈死之计,却是瞒了天下人。这计策原非高明,但我与旁人一般,认定了你一败之后只有战死,决无苟活。如此失察,终教你重占先机。”何幻道:“重占先机?你莫不是以为今日还能生离此地,以待变数。当年放虎归山,毁了我半生心血。我这十年来无日或忘,只教自己记得,我与你不能并存于世。”说话间转过目光,与黄芩对视。金苏如蒙大赦,汗出如浆,只顾喘气。
何幻举起手,指间一道血痕甚是醒目,缓缓道:“你这两个徒弟,一个被我伤了心神,另一个剑法居然能伤我,中了我的落燕奇劲,居然只是脱力。你好福气啊。”话音未落,头不转,身不摇,一拳如陨石天降,砸向金苏、阿汐。青锋凝霜,出自空来,剑尖已抵何幻颈间。黄芩这一剑是门中“如空似幻”的极诣,在别的门派中,将之称为“缩地成寸”或“瞬息千里”,即将大千世界之距离,视为空幻之无物,化在剑术之中,有神鬼莫测之妙。
何幻应势急退,黄芩剑路一变,圆转如意,剑身弯转过来,剑尖一点青芒,直袭何幻后脑。金苏至此处尚看得明白,突然眼前一黑,待得重能视物时,何幻左鬓鲜血长流,狂笑不已。黄芩手中握着半截剑,脸色灰败。
何幻道:“是了。你现在被人唤作黄芩,名字一变,怎么连剑术也不如前了。”
原来何幻方才急退,正朝金苏、阿汐而去。黄芩剑势虽能赶上伤他,但金苏、阿汐势必闪躲不得,若被何幻撞个正着,必死无疑。黄芩于电光石火间算计清楚,转进为退,要将何幻圈转过来。何幻等得就是这一转之机,回身一拳,拳劲如雷,挟着他并步回旋的力道,直击黄芩要害。黄芩实未料到他这一拳有如斯威力,立剑相挡之时,剑断人伤。何幻堪堪避过黄芩剑锋,但左鬓处仍被剑气所伤,直震得脑中发昏,忍不住仰天狂笑,他已在对手身中重击,一时间决无余裕再行出手。因此口中讥嘲,暗地里运功化解黄芩的剑气。
黄芩抛下断剑,一字一句道:“金苏,带你师弟快走。你当知如何做。”金苏方才虽未被击中,但也受当世两大高手比拼之时外泄劲力的震荡,口鼻沁出血丝来。他听师父话中着重“师弟”二字,心知这是师门严令,不敢违抗。将阿汐横抱在手中,又将方老人背在身后。他几次想转头望去,都生生忍住。金苏自知一旦回头,那是无论如何也要与黄芩同生共死,若真是如此,倒也干脆,只是手中阿汐,实已是本门传承重任所系。念及至此,金苏清音长啸,强压住心中不安与不舍,转往岛西,阵中六甲秘祝之效虽已残破,但辉烨天光的功效,当能救助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