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要什么?”曾稷笑问。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孩子天资聪颖,又继承了大卫王室和西凉镇南王府的血脉。如果自己能悉心教导,也许是两国边境最好的镇守者。
高翔眼眸一闪,看着曾稷的眼睛笑:“伯伯可否会将平生所学都毫无保留的教授与我?”云深见高翔如此无礼,生怕曾稷生气不要他了,连忙对曾稷道歉:“将军见笑了,孩子还不懂事,无礼之举还请将军大人大量。”曾稷微笑着,对云深摆了摆手:“娘娘无须见外,我倒挺喜欢他这样率真。七王子,我平生所学,从兵书战法到阵前杀敌,从文雅剑法到野蛮的刀斧砍杀,还有背锅做饭,救治伤员……如此种种,你可是都要学?”高翔眨了眨眼,没有一丝的犹豫:“要!”
曾稷蹲下来,让自己的的眼睛可以和高翔的眼睛对视。他定定的看着这个孩子,高翔也毫无惧怕的盯着他。一小一大的两个人,像绝世高手对招前的那种精神对峙一样,过了好一会。云深才听见曾稷说:“从此以后,你可就不是王宫中锦衣玉食的王子了。”高翔听闻,微微一笑,啪的一声,双膝跪地,朗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您真的要送七皇子去玉阙关?”云深一边帮卫康卸下腰带,一边试探着问。卫康促狭的抬起她的下巴,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云深,像看透了云深的脑子。“这不是他自己求的么?”卫康缓缓道,“他离得远远的,求一个自己的前程。如果以后就算有什么,也不过削去王室尊位,贬为臣籍,为我大卫永镇西门就行了。至少能保住性命。”云深轻手的把卫康的外衣放好,什么话也不再多说。她是知道大卫国的来历的,王室倾轧,兄弟反目之事,简直如市井说书人口中一般,精彩纷呈。高翔去了玉阙关,可以时常和镇南王府有所来往,避免镇南王那边的彻底反目,也可以在曾稷的教导下,有所发展,如果以后能有武功在身,也是好过在深宫中无依无靠的孤苦王子来得好。卫康见云深不再说话,轻轻的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他的眼眸很黑,黑到云深觉得没有光彩,他轻声说:“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对他还是有亦母亦姐的感情的。但是对于他来说,此生路还长……我们总有一天,都得学会放手,不如早点。”
而此时,李婉怡正坐在光鉴照人的巨大铜镜面前,夏荷轻手轻脚的替她去掉头发上那些繁复的发饰。一支支金簪,都是权利的象征,虽然它们压得她脖子都疼,让她时刻得昂扬着头,因为低头,那些簪子会很容易滑落下来。但是她得忍着,她知道,在这个深宫中,她不可以行差就错。夏荷见李婉怡心绪不佳,连忙讨好的说道:“高翔那个小子,今天又不知道怎么让王上不高兴了,好像还挺严重,好像是想让他出宫。”李婉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目模糊,这些年,好像她也没怎么把自己看明白似的。她多想高翔不再在自己的视野中出现,但是现在他被王上送出宫去,她又冥冥中觉得此事有问题。让自己过几天清净日子吧,也许自己就可以把很多事情想明白了。等自己想明白了,再说吧。
半月后。
“姐姐,明天我就要走了,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高翔看着沉默的在收拾东西的云深的背影,问。其实他需要带走什么呢?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带走。师父已经和他说过了,士兵们穿什么,他就穿什么,士兵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那些宫里的东西,带去了,也只是累赘。“好了,我知道你在哭,别躲了!”高翔像个小大人一样,其实他知道,云深转过身来,自然是一脸泪痕的。“你有何可担心我的,师父武艺高强为人正直,我在那边,能吃得饱穿得暖,有人教我,多好。倒是你自己,深宫高墙,人心叵测……”高翔其实也很担心云深,他觉得云深对自己好的莫名其妙的,但是这份善意,又不是伪装出来的。甚至云深的拼死相救,总让他很想问问,她是不是和自己的母亲有什么关系,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有些事情,可以去感觉,但是不能去探究不能去明说。云深连忙抹了抹眼泪,停下手中的收拾,转身过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高翔说道:“此等安排,已经是极好的了。你让我不担心你,我就相信你能好好地。我也告诉你,你不要担心我,我也能好好地。”高翔突然包住云深的腰,小猫撒娇般的磨蹭,云深以为他冷淡惯了,突然如此小孩子心性,让云深措手不及。高翔伤感至极,哽咽的说:“此番一走,恐怕此生我再也不可能有如此撒娇的时候了。”云深爱抚着小小少年的头发,他发质很好,略显强硬:“并不是大人不愿意撒娇,只是不能。因为会被看轻,会被嘲笑。但是在至亲之人面前,总可以有所不同的。我是你的母妃,你是我的儿子,记住了。云舒宫,是你的家。”高翔笑笑,偷偷的抹去自己的眼泪,他心里下定决心,为了云姐姐,他也得强大,他不能让人在肆意伤害任何对他来说重要的人。
“那我以后,还能叫你云姐姐么?”
“可以呀。”
“叫母妃呢?”
“也行。”
……
而书山文海里的墨璃小姑娘,正欢快的啃着柿饼,爬在地板上看书。
这一层,很少人来,也没人可以打扰她。她静静的翻阅着《格古要术》,这是一本非常晦涩艰深的书,里面很多词汇都是用密语写成。其实《格古要术》,是一本历代冶铁工匠的日记整理集,收集着很多闻所未闻的刀剑锻造之法,从天降玄铁到以身祭剑,从工匠之心到玄说迷信……其实现在大夏的整体刀剑锻造之术并不是非常先进,常年军阀割据相互征战,兵马荒乱,哪有时间来思考怎么改进技术。而往往此时,对精于锻造的工匠的争夺,又是国家之间战争必须的。得不到就毁掉,大量优秀刀剑工匠不是被杀就是躲入高山密林,所以这技术逐渐失传,倒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墨璃,你在看什么?”天诛门下一个弟子,偷偷地溜进来,问。墨璃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张苏言,你这个鼻涕鬼,一边玩去!”原来这个张苏言,就是当初在天寂阁试炼,被白煜打到在地的那个孩子。他身型在同龄人中都略显弱小,皮肤白的有点病态,眼睛大的都让人怀疑不正常。就这样的一个孩子,居然进了天诛,真是让所有人都大为意外。“你才鼻涕鬼呢,徐靖前辈给我医治好了,我不会一直流鼻涕了。”张苏言很认真的解释道。他有一段时间受了风寒,一直断断续续的好不了,每天挂着吸溜溜的鼻涕,很是被墨璃嫌弃。与性子沉稳,面容俊美而且出身战神世家的白煜比起来,他简直特不受同辈的待见。只是墨璃虽然嫌弃他,还是待他不错。
“我在看上古之术,你是不会有兴趣的。”墨璃说。“看看,我就看看嘛!”张苏言撒娇搬的说,他也不管墨璃还比他小点。墨璃看着他大都有有点怪异的大眼睛,里面闪烁着祈求,显得特别无辜特别可怜。“看吧看吧!不要声张,不然我会被师父责怪的!”墨璃最见不得他那种表情,只能同意。张苏言见小小计谋得逞,连忙就换回了自己嬉皮笑脸的表情。
两个孩子,坐在光滑的地板上,认真的研究着一本古书。午后的春日阳光透下来,洒在他们可爱又美好的脸庞上。
天一在门缝中,看到这一幕,给玄苍比划了一个静声的手势,微笑着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