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到底是什么？”
几个游民一边试着搬动沉重的动力盔甲，一边对它的具体用途进行猜测。我在内心诅咒着这些该死的混蛋，却连他们的脸都看不见。对外通讯系统开着，由于手臂不能移动，我没法关掉它，这就意味着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被传达到外面，那等于告诉那些人，我还没死——哦，或者说，那等于告诉他们，快点给我补上一颗正中目标的炮弹吧，你们还没干掉这个麻烦的敌人呢。
我尽量放轻呼吸，紧紧的闭上嘴，等待着被动保护系统恢复正常。冲击波或者某块幸运的弹片肯定弄坏了什么东西，否则这个“保护”时间肯定不应该有这么长。
“贝拉小姐来了！”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喊：“她来了！给她让出一条路！”
我扭过头，在头盔内置的屏幕上搜寻着任何人的踪迹，却只看到正在移动的机器人和几个站在屏幕边缘的人。见鬼，我连调整一下头盔面对的角度都做不到，如果没有这个摄影系统，那么我现在能看到的唯一东西就是那些把头盔埋住一半的黄色土壤。
凌乱的脚步声，口哨声，低声交谈声，还有沉重的机械在地上移动的声音……或许那是机器人的脚步声，在被动保护系统出现故障之前，我看到它有两条反关节的腿，每条腿的重量大概超过一百公斤。
“所以，所以，你们弄到了，一个，一个完整的，可以自主移动，可以和人类交流，自主交流，而且，拥有完整智能的，机器人？”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她的脸肯定距离我的头盔很近，因为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其他人都大。她的声音夹杂着喘气声和不自然的断句，还能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不是什么令人舒适的感觉。
“是的，贝拉小姐。他导致了沃兹镇长的死亡，还用霰弹干掉了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外甥，干得可真漂亮。”那是另一个游民的声音。“和沃兹镇长有直接关系的人还剩下两个，分别是他的最后一个儿子和一个私生女。他的儿子已经残废了十年，随时有可能死掉，他的私生女在几天前就被他自己的手下带上了车，运往荒野深处。哈哈，现在那个倒霉的小妞大概已经喂了喷火蚁了，那个该死的老混蛋总是这么对付自己想要对付的人。”
“非常好……”女声拖长了语调。“……非常，非常非常好。这样，我们就不用，正面对付，那个，那个讨厌的老头了。这个，外来的，机器人干得不错，可惜，它并不渴望和平，而是，而是坚持选择争斗和野蛮的，杀戮。弗兰克，把它，弄回去，我要检查它的身体，回收和，唤醒这个误入歧途的，家伙。”
“我会去做的。”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这个声音听起来不太正常，不太像是游民的声音，倒像是某些重度变异的变种人——后者随时有可能疯掉，丧失理智和思考能力，永久性的变成凶残而愚蠢的怪物，很合适的枪靶。
随后，一个更加强壮的人开始尝试把动力盔甲翻过来。在他忙碌的时候，周围的议论声明显加大了一点，其中还掺杂着一些口音浓重的咒骂声，是针对那个人的。“安静！”那个女声似乎只有在说短词的时候才能保持语言连贯。“不要，忘了，弗兰克，是我的朋友，机器人，同样是我的，我的朋友。只有我才能，启动，和维修它们。”
“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镇长那个老头子一死，那些疯狂的外来者就会试图霸占这一切，而完全不顾是谁先建立这个镇子的。”人群中一个声音故意高声说道：“有没有人打算和我一起走？反正我在这个鬼地方待不下去了，满肚子都是齿轮和电线的铁皮怪物会把我逼疯的。”
有人吹了个口哨。“让那些外来者交出技术和他们的东西，然后把他们踢出镇子，哇，好棒的计划，有谁打算参与？”
随后，我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还有乱哄哄的互相咒骂声和拳头击打肉体的声音。好吧，又一个好消息——在拆开动力盔甲之前，这些游民开始了内斗，而且正在把心中的反对意见变成更有力的辩论工具。如果他们的内斗能持续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就好了……我盯着头盔内的屏幕，盯着那几个正在用拳头辩论的游民，颇有些无所事事。
就在此时，我平放在地上的右臂被某个人弄了起来，摄影装置先是指向天空，然后又指向了他的脸。
哦，见鬼，这家伙果然是个变种人。
他的脸比普通人的脸大上近一倍，我想他的身高肯定也比普通人高出不少。他没有头发，没有胡子，没有睫毛，整颗脑袋上几乎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毛发。他的眼球很大，眼眶凹陷，且皮肤混合着绿色和红色，还能隐约看到一些凸出来的血管。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惊奇，没有疲倦，没有喜悦，什么都没有。
一个重度变异的变种人。我给他下了个定义。甚至可能对动力盔甲造成一定程度的威胁，但总体威胁并不算大。哈，如果我现在能举起自己的手臂，还有装在那里的霰弹枪……
或许这就是罗伯特提到的特殊样本？很难想象它竟然真的可以和一群游民生活在一起，因为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变种人的变异是可传染的，事实上，一些因为病毒导致的变异确实如此，变异可能会通过任何一个人传播到各个角落。不过，有很大一部分传染性极强的高危险性病毒大多已经消失了，要么是自然灭绝，要么是它在杀死了该地区所有人之后因为缺乏宿主而灭绝——有很多原因会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变种人继续翻动着我的身体，直到把我整个人彻底翻了过来，让我的脸能正对着天空而不是那些黄色泥土。“完成了。”那是那个变种人的声音。“你可以信任我，如同这之前的很多次。”
“非常，非常，非常好，弗兰克，请帮助我抬起它的，它的左臂。”女声断断续续的说着，似乎完全没有对那些游民的争斗做出任何反应。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她已经习惯这一切了。随着变种人的动作，我的右臂垂了下来，被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这个角度使我正好可以看见那个女声的主人。
哦……她的脸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我的意思是，不管是溃烂，伤疤，还是一条穿过整张脸的缝合痕迹，那些都不算是什么太糟糕的东西。不过，它的脸上到处是钢铁和露出来的线路！一个机器人！哈，它果然是个天生的机器人维修师，因为它自己就是一个机器人，一个语言系统几乎能够模拟人类声音的机器人。它的声音听起来可不是那种掺杂着电流杂音的机械音。它甚至很有可能是一个从战前时代残留至今的机器人，或许它比大多数人经历过的时间还要长。
在那个赤裸着上身的变种人的帮助下，被称为贝拉小姐的机器人伸出双手，仔细研究了一会动力盔甲左臂上的控制面板。“这，不是，一个机器人。”它终于发现了这一点。或许，在它看来，肮脏的动力盔甲和肮脏的机器人没什么两样。“我的数据库中，有这种东西，的，名字，动力盔甲。”
“我们，找到了，一个意外情况，和，一个潜在危险。”它说。“也许，我们应该，彻底毁掉它。九十，九十四年，零三个月又五天，的，数据统计，告诉我，每次，遇到这些，这些和军队，战争，旧时代科技，有关的东西，发生意外，意外情况的几率，是93.25%，负面意外情况，发生几率，为93.25%的67.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