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兽山四季常青,山中时时潮湿温热,没有四季轮回,苏长生算算时日,现下又到了盛夏。
两人在这山中转悠几个月,除了上次在那山谷里得了些许药草炼材,到现在一无所获。
偶也遇见些幼兽,个个又太孱弱,还不如羽磷殿的仙鹤大鹏好使,两人自然看不上眼,指望寻只好一些的。来这山中时日不短,不过两人如今正似掉在蜜罐里一般,每日里柔情蜜意,好生快活,倒也不在乎时日长久,顾不上许多得失。
这一日,两人正在一处山头歇息,刚要生火做饭,便见前面荒兽原一阵鸡飞狗跳,灰尘四扬,嘶吼声不断,脚下大地也跟着不停颤抖。无数平日里张扬跋扈、不可一世,两人见了立马就要躲避的灵兽猛虫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纷纷往这万兽山涌来,地上跑的,天上飞的,穿地翻山的,多不胜数。这许多鸟兽看也不看两人,一头扎进万兽山深处,消失无踪。
两人虽不知生了何事,见了这般光景也不由心惊胆颤,赶忙起身便要躲避。刚站起身,一声惊天兽吼传来,震得万兽山都跟着一抖,又有一阵大风随之刮来,两人被吹得歪歪扭扭,险些站不住身子。雪诗“汪汪”叫了两声,闪身躲进苏长生袖子里再不露头。
两人身上光芒闪动,手牵着手,艰难走了几步,才走到一处石壁后面,躲在里面,偷眼望去,到处倒树飞石,草藤全都匍匐在地,远处荒兽原密林中显出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一只水缸般粗,十余丈长,全身紫光闪烁的巨蟒正跟一只七八丈大小通体雪白的大鸟对峙。
李无忧失神叫道:“紫星蟒!云鹏!”
苏长生忍不住一惊,细细望去,果然见那紫蟒额上有一只脸盆大小的金星,金光灿灿。那大鸟碧眼金睑,眼珠银光闪闪,正是《异志》上所载,喜食毒蛇异蟒的仙兽云鹏。
那云鹏背上一层金光,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有两只雏鸟,见了雏鸟,两人哪还不明白,这云鹏与蛇蟒之属向来便是死仇,这一次云鹏产后体弱,这号称蛇蟒之中第一王者的紫星蟒早不知等这机会多久了,哪里还能错过,怕是非要分个生死不可了。
便闻一声大吼,那紫星蟒猛的一窜扑向云鹏,云鹏也不甘示弱,跃身上前。两只仙兽巨响声中斗个不停。
那云鹏白喙啄在紫星蟒身上,紫光一闪而破,火花四溅处,白喙已嵌入紫星蟒皮肉中,一划拉就是一条鲜血淋漓的长口,神兵难破的鳞片在这云鹏眼前便如豆腐一般。
那紫星蟒不顾身上紫血直流,一口下去,金光一闪,便撕下许多带血羽毛。
紫星蟒个头虽大,却不如云鹏灵活,每次下口都对着云鹏背上两只幼鸟,这云鹏心有所忌,身形虽灵活,却不敢乱避,生怕伤了背上幼鸟,吃亏不少,两兽你来我往,响声震天,好不惨烈。
不一时两兽已是伤口遍布,浑身血流如注。
苏长生本是全身贯注,直看的浑身燥热,热血沸腾,待看到这里也不由皱起眉头,有些不忍,低头向李无忧看去,才见李无忧不知何时已闭着双眼,雪白透亮的两耳上覆着一层彩光,竟是闭了双耳。
又见她头上冒汗,小手发青,不住哆嗦,两人手心相连处皆是汗珠,仔细一看,不由大悔:这却是苏长生刚才看的太过投入,手上忍不住使了力气,李无忧又不声不语,生怕打搅他,硬生生被苏长生将她小手捏的几要变形,也不知忍了多大痛楚。
苏长生忙抓起她小手轻轻揉捏,吹了吹,又取了伤药抹在她手上,抬头才见李无忧已睁开双眼,一双漆黑晶莹眸子定定看着自己,眼神暖暖。
正在这时,耳边传来云鹏一声凄厉惨叫,苏长生抬头望去,这云鹏却是被那紫星蟒寻得机会,抽起尾巴一个横扫,直将它胸腹打得塌下去,被远远击飞。
那云鹏摔在地上激起无数尘土,过了一会儿又缓缓起身,飞身而起,这次却不近身,翅膀一挥,无数金光聚成的密密麻麻剑刃击向紫星蟒,那紫星蟒不闪不避,眼里露出许多嘲弄,讥讽的看着云鹏。
这许多金光落在紫星蟒身上,叮叮当当一阵金铁相击之声,除了浑身伤口处闪起一片片紫光护罩,将金光挡在身外,其余金光落在鳞片之上,护也不护,却不过只起了点点火星。
不少散落在外的金光落在地上,“轰轰”巨响,一道金光落地便是一个深不见底,丈余大小的大坑,可见这金光威力其实不小。
苏长生不由苦笑:这云鹏到底产后虚弱,力气不足,竟开始使用法术了。叹了口气,这云鹏落败也就在眼前了。
摇摇头,不再去看,举起李无忧轻轻***。远处轰隆巨响充耳不闻。
过不多久,耳边突然响起李无忧一声惊叫,“不要!”。
苏长生抬头看去,那紫星蟒一扑就要去咬碎云鹏脑袋,到了身前却又不下嘴,盘起身子俯看着云鹏,眼神里尽是嘲弄和得意,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微笑。
此时那云鹏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一幅奄奄一息的模样,眼眸中尽是日暮途穷的凄凉,低头看向身前两只尚未睁眼的小云鹏,眼眸中显出许多神色来,悲哀、温情、不舍、决绝,还有一丝不悔的孤傲。
这云鹏终究忍不住流出许多泪水来,珍珠大小的泪珠洒在眼前两只羽毛还不整齐的幼鸟身上,将它们浑身打得湿透。
云鹏使尽全身力气,缓缓将头伸到两只幼鸟跟前,侧脸贴了贴,张开不停滴着泪水的白喙,缓缓伸到两只幼鸟身前,竟是要将它们吃了!
李无忧看到这里,猛的转过身子抱住苏长生不住“呜呜”哭泣,嘴里不停呢喃着:“不要!不要!”如梦呓一般,泪水将苏长生半只肩膀浸的湿透,苏长生拍拍李无忧肩膀,掏出蛟缚索,笑道:“别哭了,看我的!”便要出手。
李无忧一把拽住蛟缚索,惊道:“不要!”
苏长生笑道:“不要紧,不过你可别再哭鼻子了啊!”
李无忧眼里含着泪,笑道:“谁哭鼻子了?莫说两只畜生,在我心里,便是我自己也比不上你一根寒毛呢!”
苏长生心里感动,不由伸手抱紧她,皱眉看着远处,捏了捏玉颈瓶,一时犹豫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