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洲中部偏南横着一道绵延起伏,贯穿东西,难识其高大的巨大山脉,被人叫做十万大山,十万大山以南,人类鲜有踏足。
日头偏西。
广阔无边,人迹不至的荒原上,一个身着青衣,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看的聚精会神,一时皱眉深思,一时不住叫好。
这荒原藤蔓横生,杂草遍布,泥泽水洼更是不计其数,最神奇的却是处处可见一片片裸露在外的岩浆冒着热气。
这里便是赫赫有名的火原,上古神兽烛龙丧生之地。
传闻这烛龙呼气成云,吸气成霜,闭目千里不见日月,横行无端,被朱雀斩杀于这荒原上,烛龙身死之时,内丹化作一片灵火,随风飘荡,散落于地上,日日燃烧,经久不息,将大地也化成处处岩浆,荒原也因此被称作火原。
苏长生此时正往火原之中的涅槃谷行去,时日还早,又是一人,悠然自得,好不快活。
走过一片水洼,忽觉身后一物袭来,将正皱眉苦思的苏长生吓了一跳,不及转身,已伸手去拔“人皇”剑,耳边又接着传来一声女子惊叫:“小心!”
剑还未出,耳边又想起一阵金铁相击,一物坠地之声,虽未转身,却已看得清楚,袭击自己的是一条小蛇,已被一道剑气斩做两截,掉在地上。
转过身子,才看清袭击自己的原来是一条奇毒无比地碧磷蛇,若真被它咬上一口,虽不至丧命,也要难过上好些天。
苏长生忙抱拳行礼,方要道谢,待看清那女子,一时呆了。
那少女不过十六七岁,外着粉色纱裙,头上叉着玉钗步摇,皮肤嫩白,晶莹的眼珠子里满是狡黠,正满脸嬉笑的看着自己,容貌美丽,竟与玉儿姐有六分相像,只是更多了江湖儿女的飞扬跳脱,少了几分如水沉静。
那少女见苏长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不由收了嬉笑,皱皱眉。
苏长生见那女子皱眉样子跟玉儿姐一模一样,不由将眼前人比了他人,心下实在紧张,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一般,不由“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那少女原已有些不满,待见他竟这般下作不堪,原要骂人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抬脚便往前走。
苏长生猛自醒悟,自己实在孟浪了,怕在这少女心里十足一个无赖像,又见这少女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男女,刚才看那少女出神,竟没注意到,待看清这两人都皱眉看着他,不由心里大悔,忙垂下身子,头几乎贴到腿上,拱手不迭,叫道:“姑娘恕罪!前辈恕罪!”连开声解释也不敢。
三人也不理他,往前走去,那妇人微微一笑,摸摸那少女脸蛋,挪揄道:“咱们忧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一整天倒真护了一个‘有志气,有才智,像我爹一样寒门出身的傻小子’!”
那少女脸上一红,狠狠瞪了眼苏长生,恼他让自己在爹娘跟前丢脸,忍不住低声啐了句“无耻之徒!”
苏长生离得虽远,却句句听得清楚,不想人家已护了自己一天,心下更是懊悔,又恐惹恼三人,只站在原地不住作揖。
待三人走远了,苏长生站起身子,不由苦笑连连,怕这三人永也看不起自己了。
刚走几步,又猛然醒悟:刚才只觉得眼熟,也没看清楚,那少女袖口上可不是一片红色枫叶吗?
三人竟是九宗中与云阳交情最好的红叶谷修士?苏长生不由叫苦连天:这下丢脸可丢大了!早晚被人家认出来,少不得要进趟映月峰禁地,怕到时连师父师娘也要跟着丢脸。
苏长生心里大悔:一个劳什子火鸡而已,有什么可看的了?这下可好!有心回转,刚往回走两步又转过身子,“呸”了一口:若就此回转怕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了。
心思万转,叹了口气,有气无力,软绵绵一团面片一样向涅槃谷走去。
涅槃谷,虽名为谷,其实是指一座火山顶。山被叫做涅槃山,山顶四面最高,由高向低,越往中间越低,草木稀少,青石裸露,面积极大,中间是片如湖泊般的岩浆池,常常被人叫作岩湖。
苏长生到时人还没几个,四下看看,不见红叶谷那三人,也没见云阳门人,松了口气,正要寻处好位置,打坐练气,耳边传来一声呵斥:“小子,滚一边去!”
苏长生以为又生了热闹,转身看去,却见一个五十上下,面相张狂地道人正对自己怒目而视,不由一愣,有些不解,指指自己,不敢置信地道:“我?”
那老者面上一凶狠,道:“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旁人?”
苏长生登时面上涨红,旁边人虽只有几个,但眼睛都盯着他。
苏长生年纪虽已二十四岁,毕竟未历世事,没有经历过这等场面,被人羞辱连因由也不明白,一时面皮涨红,手脚俱颤,偏偏口不能言,不知该怎么回应。
不知为何又想起那些马贼,苏长生心下暴虐,抑不住心中恼怒,竟对面前道人起了杀心,只是眼见跟前有旁人,不好下手。
那老者见他一动不动,伸出手来,似要给他一个耳刮子,远处便有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士道:“马道兄慢来!慢来!”
那老道士走到苏长生跟前将他拉到一旁,苏长生见了台阶,也不梗立,随他走到一边,那道人和声道:“小哥,人贵知进退!”
说罢不再理他,拱拱手道:“马道兄,听闻令兄这次能稳稳拿下木灵宗掌门之位,老道先在这里恭喜了!”
那马道人哈哈一笑:“原来是雾雨宗的孙长老,客气客气,我大哥也不过尽力而为,尽力而为!”脸上说不出的得意。
苏长生站在一旁听得清楚,却想不到他是木灵宗的人,木灵宗在九宗里排第六,也算势大了,只是怎么还有这般人等?心里将那马道人容貌声音记个清楚,又看了看那孙长老,心中道了声谢,一言不发的离开涅槃谷。
那马道人正自得意,余光见苏长生站在一旁满脸凶狠,眼神恶毒,竟忍不住心下一颤,皱皱眉头,甩了甩手。
苏长生心中郁郁,观一次礼就生了两次事,与那少女也就罢了,总明白根源在己,与这马道人,实在……抬头见远处高山不少,向远处山岭走去,游荡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