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箭一般飞逝,眨眼工夫冬天又来临了。由于蒸粉只是早上生意好,于是他们早上卖蒸粉中午下午晚上就卖烧烤和油炸食品。因为增加了一个品种收入自然比以前增多了。
这天仁义和佳妮卖完早点收摊回到杂房,却听到卖烧烤的王华玲在伤心的哭泣,佳妮开始以为是两口子吵架,这两口子吵架的事别人也不好参与。因此就没放在心上,可仔细一听这哭声好像不是有怨气,这种哭声好像流露出的是生离死别的感伤。佳妮的心里听着这哭声都一阵阵发毛,于是好奇的走过去。
他们与佳妮的杂房间隔五六米的样子,到那里进去一看:吓得佳妮魂不附体,只见王华玲的老公邓健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佳妮既纳闷又奇怪: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这样子了呢?仁义见佳妮一直没过来,也走了过去一看:只看见邓健纹丝不动的躺在床上,他以为邓健是昏过去了,但见王华玲已是泪流满面伤心不已。仁义突然间明白过来,赶紧要佳妮把烧烤车推到外面去,他拔腿就跑了出去,在副食店的公用电话里打了“120”。
医生来了以后摇了摇头说道:“是煤火中毒,已经没办法抢救了。”佳妮一边安慰王华玲一边奇怪的问:“你们以前摊子总是摆在外面,怎么这次却摆在家里了呢?”仁义想了想说道:“邓健把烧烤车放进杂房里一定是为了取暖,而忘记了这个杂房不通风,才让他煤火中毒。”仁义看到这一切感到惋惜,佳妮感到痛惜。这时周敏和她老公黄明也过来了。
都是下岗人员,都是住在杂房里讨生存的人,他们本就有一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的感叹。现在发生这样的事他们的心情都伤感而沉痛,简直无法相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在一夜之间没有了,仁义想到邓健的音容笑貌,想着那天佳妮被扇耳光以后,所有的残局都是邓健和黄明收拾好并一起把烧烤车推了回来,想到与他一起摆摊子的日子,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话,仁义顿然感到生命的脆弱、悲哀和无力感,不由得泪如泉涌伤心欲绝。“死者为大”他们都放下自己的生意把邓健的后事处理完。
仁义和佳妮还沉浸在悲痛之中,想到邓健为了生存,为了生活就这样丢了性命是何等的悲哀,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然而就这样没有了,在连生存都困难的情况下,是不是最不值钱的就是人的命了?生命、生存、生活,人的一生难道就是这么排列的吗?因为有了这具肉体,有了生命,我们就不得不努力的为了能生存下去而疲于奔命,难道美好的生活对于只能生存的人来说真的是望尘莫及的吗?
王华玲悲伤的望着那两台烧烤车——以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工具,没想到却又是夺人命的东西。他们为了多赚一些钱,为了想早点开个店子,在高山背做完学生生意以后,又每个人推一辆烧烤车分别行动,他们走街串巷到那些娱乐场所或夜宵店旁边卖烧烤,一般要到凌晨两三点钟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原本想节衣缩食拼命攒钱明年就可以开店子了,可世事难料,生死难猜。人生——谁能预见不可知的未来。佳妮轻轻地问王华玲:“你以后怎么办呢?”王华玲面无表情的答道:“不知道,反正会离开这里,我不想呆到这个伤心的地方了。哦,佳妮,要不你陪我把这合同的押金和房租钱退回来吧?”佳妮点头同意。王华玲一起身却一阵眩晕、站立不稳。佳妮想着她刚刚的的丧夫之痛,看着她脸色苍白,人也一下子就削瘦了下来心里很是心疼,赶紧扶着她说道:“算了算了,你也别去了,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和周敏去吧,你到我屋里躺一躺,休息一下吧。”
佳妮接过合同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叫上周敏一起到了王华玲的杂房房主家里,一听说她们要退押金和房租费,女房东马上抗议:“这不可能,我们都应该按合同办事,你看合同上写着房租一年一次交,没住满一年算一年,中途退房押金和租金都不退。”“可她这是特殊情况,要是不发生这样的事,她也不会中途退房啊。”佳妮分辨道。“还说呢!死在我的杂房上,倒了我的彩头,我还没有追究责任呢,你们倒找上门来了。”“可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呀。”周敏赶紧答道,她想了想接着说,“你看王华玲现在就是一个寡妇了,她现在上有老下有小的,也真的是不容易啊,你就发发慈悲把这些钱退给她吧,算是做好事可怜可怜她。”女房东想了想说道:“听你这么一说呢,我也就退一步,我也并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就像你说的做好事可怜可怜她,但做好事也是有底线的,我的底线就是把押金两百元退给她。”佳妮一听还有十个月的房租八百元呢,于是急着说道:“要不这样吧,你把这十个月的房租退给她,那押金就算了,毕竟你们也是有钱人家不愁这点钱。”女房东却生气了,拉着脸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我就退押金,还是看到她可怜才退,如果按合同办事她可是分文没有的。”她边说边从钱包里拿钱出来接着说道,“我就这态度,你们要还是不要,不要就算了。”佳妮看到女房东那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样子,接过她手中的那两百元都觉得是一种侮辱。
走出来以后,佳妮气愤的跟周敏说道:“你看那女房东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真是让我恼火,要不是为了王华玲,我才不会进她家的门!”“可房租钱她没有退给我们怎么办?”周敏无奈的说道。佳妮一想,是啊还有八百元没要到呢。她停住了脚步说道:“王华玲也够可怜的了,这个钱我垫上你就不要告诉她了。”“不不不,我们还是每个人拿四百元出来吧,你的钱也来的不容易,还是让我们一起承担吧,这样我的心也好受些。”说完周敏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四百元给佳妮。佳妮接过钱笑着说:“好吧,你既然这么说了我就收下了,记住这是我们的秘密,一定要保密!”周敏点了点头。
王华玲觉得房东还是有情有义,于是买了一些水果来到房东那儿向她辞行,女房东一看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冷漠的说道:“我不会接受你任何的东西,我还是这态度,只退押金不退房租!”王华玲一听,心一愣,回过神来笑着拎着水果退了出来。女房东赶紧“哐啷”一声把门关上了。王华玲站在门边木然的靠着墙,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她来到高山背的一个店子旁边的角落里,看到仁义和佳妮在忙着做生意,周敏和她老公也在招呼客人,她睁大眼睛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然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在心里默默地念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的好意,我在这里跟你们默默的告别了,现在我只想悄悄地离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再为我流泪,不想让你们再为我伤心,不想让你们再为我担心。你们放心吧!我会怀揣着你们的这份友情好好的生活下去……”
可没过多久,佳妮上嘴唇中间好像起了一个泡不痒也不痛,佳妮对着镜子扯了一下泡的皮,居然就血流不止了,吓得佳妮脸色苍白腿脚发软,仁义一看焦急的说道:“今天不要出摊了还是赶紧去医院!”
赶到医院,医生仔细看了看说道:“是一个血管瘤。”佳妮“谈瘤色变”大惊失色,有些绝望而怯怯的问道:“这有生命危险吗?我还能活多久?”医生笑了笑说道:“别怕,你这个是良性瘤不会危及生命只是需要动手术。”一听说动手术佳妮就想:糟了,赚来开店子的钱又被用掉了。她叹了口气无奈地问道:“动手术需要多少钱啊?”仁义拉住佳妮的手坚定的说:“不管多少钱你这个瘤都要弄掉,要不然后患无穷。”仁义也怕这个瘤不弄掉变成癌那就真的是回天无力了。医生看到他们好像很担心钱的问题,微笑着说道:“放心吧,你这个只是一个门诊手术,不需要住院治疗,要不了多少钱的。”佳妮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朝仁义放心的一笑,然后扭过脖子问道:“那大概需要多少钱呢?”“手术和药一起大概就是三百元。”
佳妮动完手术还没有一个星期,那天仁义张开嘴对佳妮说道:“老婆,你看看我嘴巴里面是不是也有一个泡啊?”佳妮踮着脚,仔细瞧了瞧说道:“老公,你嘴巴里面的泡好像跟我嘴唇上的这个长的是一样的了。”“难道我也长血管瘤了?”仁义举着小镜子张开嘴巴,使劲瞅了瞅也没有瞅见。佳妮赶紧说:“别看了,别看了,我们还是赶快去医院。”
走在路上仁义笑着说:“老婆,如果我也是长了一个血管瘤,那就说明我们真的是天生的一对了,就连生病也是一样的。”佳妮扬了扬眉头笑着说:“好像是的哟,难道我们在一起是命中注定的?”
到了医院一检查果然是血管瘤,仁义和佳妮彼此相视一笑。医生看了看佳妮又看了看仁义说道:“你看你还没有拆线呢,老公又得这种病了,你们这得的是夫妻病啊,也就是说因为你们在同一个环境,同一个处境,同一个生活习惯下,生得同一种病。“听完医生的解释他们才茅塞顿开。
仁义动完手术后他们回到杂房里。仁义望着这个简易杂房说:“我们还是赶紧赚钱,早点摆脱这种摆摊子的生活。”佳妮困惑的说道:“我就觉得奇怪啊,都得这种病,是不是跟我们住在杂房里面空气不流通造成的?”仁义想了想说道:“或许是的,要不这样吧,我们还是跟妈妈商量一下,把我那边房子收回来,你看我们那边的房子离高山背不是很远。推来推去也不会很累的。”佳妮沉思了一下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怕我们和邓健一样,突然之间就没命了。”“是啊,我也怕啊。我们得好好活下去,要一起白头到老才不枉这一生的辛劳。”
仁义跟仇迪说了以后,仇迪来到了他们的杂房里,仔细看了看,然后又到别的杂房里瞧了瞧,佳妮看到仇迪来了很是感动,热情的招呼妈妈,仇迪却不以为然的说:“我看了看那些杂房,嗯,还是你这个杂房是最好的,又通风又透气,其实跟你那边的房子是一样的,我的建议是你们住在这里还好一些,你们要是住那边又得推来推去,一是会很累,二是下雨不方便,三是你们烧烤能赚多少钱啊,那边可是八百元的房租,你女儿所有的费用都够了,你们住过去了你交得起八百元吗?”仁义和佳妮一听目瞪口呆,原以为妈妈过来了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媳妇,住在这样简陋的杂房里一定会心酸、难过,一定会泪如泉涌,一定会让儿子早点离开这个一进来就煤火冲鼻的杂房。仇迪的淡定和冷淡的回答让仁义和佳妮泪满眼眶。佳妮哽咽着说道:“妈妈,就在前些日子住在前面杂房里的一个男人就因为煤火中毒死了,我们……”“你们这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我刚刚看了他们的杂房,他们那些杂房跟你们的杂房相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是不能相提并论的,你们呢,也别一得病就吓得胡思乱想,人吃了五谷杂粮谁没一个病病痛痛?谁没一个小灾小难的?你们也就别大惊小怪的了。”
仇迪一离开,仁义和佳妮就相拥着哭泣,他们没想到妈妈会如此冷漠和淡定,在她的眼中好像钱比儿子媳妇的命还要重要。仇迪的轻描淡写让仁义寒心:难道在妈妈的心中儿子媳妇的命真的就一文不值吗?在金钱和生命面前到底谁更重要?在求生存的过程中生命只是一个载体吗?
邓健煤气中毒丢了性命,以及他们嘴巴上长的血管瘤,让他们对住杂房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他们想开店子的梦想就越发的迫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