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如沐雪白的足踝和修长的小腿一寸一寸地显露出来，她呆呆看着莫一潜轻柔的动作，脸上一点一点地发热。
“军营里哪有这么细皮嫩肉的男人。”莫一潜笑着摇了摇头，“居然也没人发现你。”
他用掌心推送着她小腿的经脉，手法十分管用，她只觉得腿上的痛减缓许多。
而他的手触到她光裸的肌肤，又与刚才的孟浪不同，封如沐微微能感到，他微热的手掌上，因长年练习武功和剑术而略显粗糙的茧子。
二人都觉察到了这微妙的气氛，也都没有说话，略微的尴尬之中，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火头营，你是绝对不能回去了，我也不准你回去！”莫一潜打破沉寂，口气不容任何异议，“至于你的身份，早晚我会告诉大家，但是现在，暂且只让温伯一人知道，先告诉他们你在军医处养伤，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可是……”封如沐还是忍不住说。
“怎么，难道你就这么喜欢和那群男人待在一块儿？”莫一潜又有些耐不住气。
“不是，我想说……可不可以把我的包袱拿过来，求你……”
莫一潜听到封如沐居然为了包袱“求他”，冷哼一声，“莫非你那包袱里还藏了什么鬼花火和诡计，还是有什么宝贝，让你这么挂心？”
封如沐不再说话，低下了头。
“等一会儿，我让他们送过来。”莫一潜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忽然转头，沉沉说了一声：“打你军杖的事，对不起。不过，军营里没有儿戏，我不能拿莫家军的安全，去冒任何风险。”
他居然在向自己道歉！封如沐愕然，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径自走了出去。
莫一潜站在帐外，负手而立，看着天上的一轮圆圆的满月，散发着薄雾一般的光芒。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自己这次在营中的中秋，因为这个女子的到来，应该是最特殊的一次了吧。
他走进帐中，听到内帐的封如沐呼吸均匀，知道她已然睡熟。
他没有再进一步，而是拿起了外面桌上的一个小小盘子中，被他丢在一边的小月饼，咬了下去。
等他尝到了这月饼的滋味，忍不住眉头一皱，咳嗽起来。
自己最终还是着了道，她居然往这月饼里放了辣椒！
封如沐幽幽转醒时，天已经大亮，听声音，外面是在下着大雨。帐中无人，她看到自己的包袱安安稳稳放在床头，心中一喜，迫不及待解开，抽出了那根缀着白羽的竹箫。
这支竹箫，还是那样的莹翠欲滴，她轻轻抚着，那微凉沁肤的触感，总是让她心中一片安宁。
他，现在在哪？也许，她和他，就这样错过了吧。
她执起萧，吹动了几个音符：
“烛影摇红，向夜阑，乍酒醒、心情懒。
尊前谁为唱阳关？离恨天涯远。
无奈云沉雾散，凭阑干、东风泪眼。
海棠开后，燕子来时，黄昏庭院。”
正是一首《忆故人》。莫一潜在门外静静看着默默吹xiao的封如沐，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又想起了母亲信中所说，她在封家晚宴上，不顾东方晓月的取笑和挑衅，却还是从从容容吹了一首《湘妃怨》，如怨如诉，如泣如慕。
然，比之今日这首曲子，又当如何？
外面的雨还在哗哗下着，雨声和她的箫声混在一起，不知是谁，搅乱了谁。
封如沐一曲吹毕，觉得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不论是屁股上的，还是腿上的。
小红那丫头的药，还真管用！莫一潜那家伙的手法，也……很管用。
她用手撑着，轻轻挪动身子，稍稍运气，没有受伤的左腿多用些劲，准备下床。
只是，右腿触地时，还是传来一阵剧痛，她身子禁不住向下一坠。
正在这时，她发现自己差点跌倒的身体已经被莫一潜接住抱在怀里，于是微笑道：
“你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为什么不乖乖躺在床上，莫非你在火头营里跟着温伯久了，心生崇拜，也要当瘸子不成？”莫一潜不知自己是怎么就冲了进来，又是怎么把她接住。
封如沐忍不住笑了起来，“崇拜温伯？若是我当了瘸子，是拜你所赐好不好？”
莫一潜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恍惚，随之忆起当日在余杭，当她明白他误认她为**时，那没心没肺的大笑。
“所以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养好伤。”莫一潜说完这句话，惊觉昨日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仿佛已经被这一场大雨，冲的干干净净。
“下地走一走，才恢复得快。”封如沐又笑道，“学武之人，哪来的那么多娇气，以前我和小白受伤时，师父也不会如此惯着我们的，所以，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莫一潜没有如她所愿，而是就这样横抱着她，走向外帐。
“唉，莫大将军，你若是真想显示你的力气大，就放我下来，给我扶着当拐杖，作用是一样的。”封如沐嘴上揶揄，实则待在莫一潜的怀里，与他靠的太近，还有他身上的那虽已经熟悉的男子气息，还是让她心乱不已。
莫一潜看她一脸恳求，叹了口气，将她放了下来。
果然，封如沐也没有拿他当拐杖的打算，左脚落下，就单腿一蹦一蹦，朝门口而去。
莫一潜不自觉地拔腿追上前，生怕她冒着大雨逃到外面，谁知她只是停在了门边，看着外面一串串落下的雨滴。
他也紧跟着停在她身边，突然刹住，有些狼狈，但还是不由分说地拥她靠向他的肩膀，不管她的推拒。
封如沐无奈，只好把扶着帐子改为扶住他强壮的手臂。
“这里很难得下这么大的雨！”封如沐看着外面的雨景，一脸兴奋。
“是。你好像很开心？”莫一潜看着她眼中雀跃的光彩，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雨过天晴的时候，在山野上，我们又可以收获一大堆的食材了，这么大的雨，应该会生出很多很多的蘑菇圈吧，还有木耳、蕨菜……”封如沐罗列出一大顿可以用来烹饪的东西。
莫一潜失笑：“你真是个称职的厨子。”
“那当然！”封如沐十分得意，抬头仰视他，“怎么？似乎你并不喜欢下雨。”
“对。因为下雨，大军就不能操练，若一连下几天，路途泥泞，也会给不久以后的行军带来困难。”莫一潜说道。
“彼此彼此。”封如沐又笑。
“也对。”莫一潜想了一下，“敌军遇到雨天，跟我们一样，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我是说你我彼此彼此！一样的称职，你也是个称职的将军！”封如沐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仰起头，与他展颜相对。
莫一潜看到她巧笑嫣然的模样，微微一愣，也笑了起来，不再说话，只是霸道地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
封如沐挣不过他，也就只好这样静静偎在他怀中。
这天，将军帐前，就这样站着两个称职的听雨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