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封如沐乐得不禁吟唱,“夜来忽闻野菜香啊——”
“不就是让你做一顿大锅饭么,至于乐成这样?”阿福看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封如沐,实在是想不通。
“要是某天你被告知光荣加入了飞骑营,看你乐不乐。”封如沐笑着说。
这顿饭该怎么做呢?军营中食材单调,香料就更不用讲了,当然这不能跟到酒楼饭庄做一大桌子的精致菜肴相提并论,但是要做的出彩,确实不容易。
粗粮细做往往是最考验厨子的,简陋的条件、单一的材料,就更加要求手艺的高超。
当然封如沐也没要表现得多么惊天动地,她只是想靠自己的一双手,让将士们吃上一顿合口的饭菜。
有时她真真的是心疼这群战友们,当兵之苦她是有所准备的,所以军中饭食单一也没什么,至少她自己也能下咽。
可是他们大概只有在睡梦中才能体验回到家中,母亲或妻子亲手做的饭食吧,虽然只是粗茶淡饭,但是其中的温暖和情意,是山珍海味、珍馐佳肴也比不了的。
封如沐想着外面的人都说从军之人粗鲁残暴,可是谁又体味过他们细腻的内心?真正感受过这种酸甜苦辣?
这几天,封如沐一直在教火头军中的士兵怎么样辨认这野外的植物,哪些能吃、哪些要做些处理才能吃、哪些有毒根本不能吃。
还有,她告诉大家,蒸馍烙饼时,火候要如何掌握,才能让干粮的口感和味道是最佳的。
当然也有对封如沐不服的,觉得她刚到没多久,居然就被温伯委以如此重任,实在难以让人信服。
但在封如沐偷偷给营里的弟兄做了第一顿饭食之后,大家直呼美味,再没有异议。
终于,封如沐带领大家张罗的这顿“军营饭”出锅了。
还是和往日一样的馍馍,但是却让士兵们想起了在家经常吃到的花卷,其中似乎有一点点麻油和葱花的香味。
而山蘑和富贵菜煮成的蔬菜汤,山蘑的菌味掩去了富贵菜的清苦和涩感,浓香适宜,回味无穷。
佐以小菜——盐浸蒲公英茎叶,口感爽脆。大家都没想到这漫山遍野随风而飘、落地生根的小花居然也可以做成这样风味独特的食品。
几天之内,全军将士所谈论的,都是最近的伙食和花样,对火头军赞誉有加,就连一直冷脸的温伯,面上也多了一丝温和。
“今天搞的又是什么花样?”莫一潜看着盘子里蓝色浆果,皱了皱眉。
“这是蓝莓,据说酸甜爽口,但是数量不多,是火头军专门给将军呈上来的小吃。”护卫答道。
自从封如沐接掌厨房以来,莫一潜的饭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封如沐不能在军队的大锅饭里作太多文章,只有把心思花在了莫一潜的小灶上,于是每天莫一潜的饭桌上都会出现一些看似古怪,实则美味独特的饭食。
其实封如沐的心里也有些许挑衅的意味——看你这位神勇的飞鱼将军敢不敢下口。
但每次打探的结果都是,莫将军将饭菜全部吃光,没有任何评价,也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这个消息让封如沐多少有些失望,显得自己像是个献宝的猴子,或者跳梁的小丑一般,自讨没趣。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精心烹制着一些不同的菜样和可口的饭食,因为,这也是她乐衷的。
日子慢慢地过去,边关的风吹起来愈来愈凉,风中的原野也渐渐染上了枯黄。
此时的封如沐,正和大家将挖来的野菜腌制成咸菜,或将其晾干,做成便于贮存的干菜,即使天气冷了,也可以用来食用。
还有就是把宰杀的牛羊肉用盐浸后风干,做成肉干,储备成行军粮,如果说自己平日做的野菜餐是给大家口味的一种调剂,而这些才是作战时补充体力和能量的最关键的食品。
天已经很晚了,封如沐还在火头营的厨帐中忙活。
“沐风,这么晚了,还在忙些什么?”
封如沐抬头,看问话的正是在门口的温伯。
她急忙行了一个礼,答道:“中秋节过后,我们将要与兰羌要大战一场。行军的时候,每个战士所背的食物和水大概是三十斤,我在想将这些干粮、干肉如何搭配、包装,才最适宜作战,方便行军。”
“噢?”温伯似也来了兴趣,“讲讲看。”
封如沐便向温伯认认真真提出了她的想法,都是一些心得,她毕竟没有行军经历,很多不妥的地方,温伯都会加以补充和指正。
“这几日在跟大冯学挖行军灶吧,说说有什么感受?”温伯问。
“我以为挖行军灶是个精细活,所花的最大的功夫却不是挖而是修整,要做到十丈以外不见火光,三十丈以外不见烟,这样才能不被敌方发现,做到隐蔽。还有,我觉得烧火槽的后边缘最好挖得再斜一些,就可以充分利用风力吹入灶内。”封如沐大胆说出自己的见解,等待温伯的评论。
温伯那一贯面无表情的脸露出了一丝惊讶,但又马上恢复平静,道:
“沐风,你给大伙儿做的馍馍其中的油料是从何处得来?咱军中貌似只有动物油,而且不能在炊事时滥用。”
“温伯放心,我是叫大家挖来的野菜的籽中榨出的油,把它放进馍馍大饼里,味道最香。”
“你这些日子给大伙儿做饭搞了不少花样儿,看得出也花了不少心思,但是你知不知道这是军营,吃饱才是最重要的,一旦大家的胃口被养刁了,行军时的粗粮杂食不能适应,该怎么办?”
“我以为正是因为在军营,就更应该吃到美味的食物,这样大家才能以军营为家,至少不会产生太过反感的情绪,试想若是我朝的将士吃的比敌国好,穿的比帝国暖,自然会让大家感到自豪,鼓舞士气。再者说战士们保家卫国,若是连一口可口的饭食都吃不上,难道不让他们心寒么?而且我也有信心,能给大家烹制出同样美味可口而又能抵挡饥饿的行军粮!”封如沐也不知自己说的是对还是错,反正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都倒了出来。
温伯看着一脸稚气但是语气坚定的封如沐,过了半晌,叹道:“唉,丫头,你若真的生为男儿身,该有多好。”
封如沐大惊,刚才与温伯激烈讨论的兴致荡然无存,呆呆地看着温伯,喃喃道:“您……您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