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这个抬到这边来!”
“……那边的轻点,将他放下,头朝这边,恩,可以……”
“他不要紧,扶他去帐子里坐坐吧……”
夜遥正坐在军医的帐子里指挥着帮那批中毒倒下的士兵们解毒,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抬头便看见尚来不及脱去全身武装的士兵抬着担架进来了。鲜血渗过担架,地上淋漓开一片暗红。夜遥一惊,站起身来,连忙抓住一个士兵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那士兵看她一眼,没来得及张口,军帐中又送来一批受伤的士兵,他连忙甩开胳膊走上前去。
夜遥得不到答案,心下一紧,急忙向外走去。一出得帐子,便看见外边浓烟遮蔽了天日,除了抬使担架的,还有一些士兵提着水桶,在帐营之间往来穿梭,向着军营的东北方向赶去。
夜遥忽然感到没有来由的心慌,又急急的扯着人问:“王爷呢?靖北王呢?”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回答她。她急得差点哭出来,踉跄着脚步就随着人群,往东北方向跑去:逸宁……沈逸宁!
她终于跑到了东北方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只看见眼前高高的堆垛灼烧出炎炎的烈火,毕波的声音中,浓烟滚滚而上,几乎将人的视线全部遮蔽。四周尽是士兵泼水救火的呼喊声,然而显然是经过组织,声音忙而不乱,奔跑井然有序。可是极目望去,四周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想找的那个人的身影。
漫天的火光之下,满地都是倒在横流的污血之中的伤兵,浓浓的乌烟之中,到处都是生命挣扎的痕迹。夜遥的心仿佛被一只小手使劲的攥起,她疼的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无声的拼命往下掉。
逸宁……逸宁呢?
她想迈开脚步去找,却只觉得自己的双脚软弱无力,完全无法行走半分。她忽然觉得一阵彻骨的绝望,只有抱着胳膊仰头睁大眼睛看着冲天的烈火,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一串一串往下掉,尚来不及坠落,便已在空中消散为烟尘。
“夜遥,你怎么在这儿?”她咬咬牙,正要往火场里跑,手忽然被一个人拉住,她用力甩开,迈出几步又猛然回头,激动道:“逸宁,你没死!”
然而沈逸宁却没有心思再多说,一摆手:“夜遥,这里乱,你快回帐中去!”说着便大步离开。夜遥一颗心骤然放松,又左右看看,此时才觉得这片被火烧的满目疮痍的土地着实有些恐怖。自己怎么也是帮不上忙,想想又还是回到了军医帐中。
一切都被处理的快速而高效。
沈逸宁回到帐中,看见夜遥时眼中自然的浮起一丝笑意,忽然想到了些什么,笑容转瞬收回,认真的对夜遥道:“夜遥,你也看见了,打仗并不是好玩的,随时随地,即使是在自己的军营中都会遇到危险。我这就叫人送你回去吧。”
说起危险,夜遥更不肯走了,抱着沈逸宁的胳膊,一直嚷嚷:“这里危险我才不走呢!你看,我仗着一点医术更能帮你的忙!你不要干我回去了好不好?我陪在你身边……”
沈逸宁将脸绷得紧紧,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看着她,夜遥却不管不顾的只在他身边蹭着:“让我在这儿吧,我一定会安全的,一定没事!我还能帮你救治伤兵……”
沈逸宁打定主意,只打算硬下心肠将眼前这个磨人的丫头打包送走,开口吩咐:“来人!”
账帘应声而起,夜遥一听,抱着沈逸宁的胳膊更紧,就准备死不松手坚持到底了,忽然听见头顶沈逸宁的声音响起:“你来的正好,把她带回府中,再不许出岔子了。”
夜遥又紧了紧,回头怒视着进来的人,忽然笑起来:“咦?沈肃……你来的可真够快的,只比我晚了半日……我下的可是足够你昏迷一天的药量!”
沈肃绷着脸,没回答她,正儿八经的向沈逸宁低头拱手道:“王爷,属下这就把王妃给带回去。”
“沈肃!我警告你不许动我,不然……哼!小心哦!”
听见夜遥威胁的叫唤,沈肃的嘴角不由得一抽,却依旧僵着身体没有抬头。沈逸宁好笑的看了夜遥一眼,斜瞟着沈肃道:“她还给你下药?”
“是。”沈肃决定不顾夜遥的威胁,很认真的回答道,“这段时间,属下充分见识到了王妃医技高超,下毒功夫了得。属下相信,朱雀街的程四少,吴侍郎家的大公子,沉香阁的掌柜小二,还有一干上门寻仇的游侠儿,都像属下一般见识到王妃的厉害了。”
夜遥刚听到沈肃的回答时还是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可越听到后面,嘴角开始扬起了一丝笑容,并且迅速扩大,忍不住在心里鼓掌:沈肃!好样的!就冲这点,我决定以后再也不用药放倒你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听着沈肃的汇报,沈逸宁却是止不住的诧异,拧着眉毛看了夜遥老半天,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竟然咧着嘴得意的看着他,暗自叹了口气,用手抚了抚额角,无奈道:“那就留在这里吧。沈肃,你的任务是……”他伸手点点夜遥,“看紧她。”
“是。”沈肃低头领命,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总算是能呆在王爷身边了。
“……”沈逸宁心里又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死抓着他的袖子的夜遥,她正仰起头向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心不由得一动,仿佛刹那间的阴霾顿扫春暖花开,笑容也随之在嘴角绽放。
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扰乱了兵营,却帮了夜遥一个大忙。她终于如愿以偿的留在了逸宁的身边,由于身份不方便公开,她现在成了众人眼中靖北王的贴身侍卫。只是这位个子小小的侍卫来头似乎不小,既是为靖北王的贴身侍卫,可是却只有晚上才会贴身保护王爷,同住一个营帐,白天在军医处帮忙时,身边竟然还跟着一个侍卫。
夜遥又一次偶尔经过一个帐棚时听见士兵的小声议论,忍不住抿嘴偷笑:他们若是知道,每天晚上这个侍卫不仅不行使职责保护王爷,反而害的王爷的床榻被占而只能睡在外间,他们会不会更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