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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回府

靖北王府。

一个婢女托着茶盘,准备进书房,照例每时辰换上一杯新的茶水,却被立在门旁的沈肃伸手拦住了。

“沈侍卫……”

“不用换了。”沈肃朝她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侍女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沈逸宁坐在书房里,手持一本书,靠在椅子上,身前的桌上放着一盏茶,早已凉透。他似在看书,可细细看去,眼神却是涣散的,手中的书页也久久不曾翻动过。

很久很久。

“王爷。”门外的沈肃忽然出声,“王妃回来了。……一个人。”

沈逸宁猛地起身,拉开房门,大步走出,迎面看见一身男装的夜遥:“夜遥。”

轻轻唤出名字后,沈逸宁忽然顿住了口,这样踌躇的,不知该说些什么,久久的沉默。

夜遥抬起脸来,看见逸宁温柔的笑脸,一双黑眸潋滟着光泽,闪动着莫名的情绪。她低低的笑道:“恩。我回来了。”

靖北王府外,隔着几家房舍的屋顶。沈逸忻独自一人,长身而立。

他回想起在竹林中夜遥说的那些话。

“回想起来,我与你也只是在街上巧遇罢了,当时未有多少言语,我也不敢说我有多了解你。可是即使仅凭着我与你寥寥可数的几次见面,虽不知你究竟有多聪明机灵,但至少不会是……咳……我是说,你帝王之尊,绝非池中之物。”

“我与你半路相逢,却也能看得出来,宫里宫外判若两人,可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想要出宫?为什么要出来找逸宁?为什么偷偷摸摸的翻墙乔装?”

“……你不必与我解释这些,身为帝王,你自有你的无奈,我来历不明,不该是你秘密的倾听者。”

“……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个故事,跟你说好不好!说是有一个长了驴耳的国王,对自己的缺漏讳莫如深,他的理发师知道这个秘密却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只好对着一棵竹子说:‘国王的耳朵是驴耳’,这样就感觉轻松很多。恩……这故事这么说无趣算了,不说了。”

“你管我哪儿听来的这么个古怪故事?不过看这里这么多竹子,怪不得你喜欢这里!你有很多秘密吧?”

“好好!不扯废话!”

“自你七岁登极,至今十载,手头却从未曾有过实权。我猜你这般行为,多少和舒玄有些关联吧。”

“舒玄身为辅政大臣,看着你十年成长。不管你戏演的多好,长年累月,总会露出破绽。还有他的女儿……舒妍,或许还有你的那些妃嫔媵嫱、宫女从侍们,总有他的耳目。再好的演技,都挡不住他十年一日的探究观察。”

“你没有后妃?就一个皇后啊?哇!这也是舒玄管的?”

“那个……我这么说话你会不会不高兴就斩了我?”

“就你还大度呢!……咳……我是说……你很大度呢!天子嘛……回归正题回归正题!”

“本来十七岁就不该是多成熟的年纪,只是你身在帝王家有了一些必须早熟的无奈罢了。可皇帝怎么了?皇帝也是人啊!你与逸宁年纪差不了多少,又是宗亲,与他相近有什么可奇怪的?要说你贪玩也不差这么一条,索性就堂堂正正的来找逸宁,说是与他意气相投,两人骑马打猎畅意同游,不过是年轻人的事罢了,摊开来说就是了!,只要不做的太过火,舒玄等一杆满朝大臣反倒不好说些什么。”

“没必要伪装的!自古以来,皇帝年幼大臣辅政,皇帝渐长终得夺权,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若是大臣不愿交权,自然会盯着你看。你的行为一隐秘鬼祟,那得引来多少关注的目光啊!倒不如开开心心的坦然游乐,正大光明的找你要找的人,一切都在阳光,别人反而闻不出什么风声。”

“吃喝玩乐怎么了?谁说吃喝玩乐做不成大事?你不知道多少情报都隐匿在三教九流之中么?上茶馆听说书,到酒楼吃饭,去闹市买货物,都能知道一些你在宫中所不可能知道的事情的!情报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情报的重要性!你手中一无兵权二无实政的,掌握点情报总是好的!”

“知道了!我扯远了!嘻……这些也不是我该说的。”

“就说我吧,你想啊,如果我想上街了,偷偷摸摸的从靖北王府溜出来总是不好的吧?当然,逸宁对我可不像舒玄对你似的!但我要出府该怎么办呢?光明正大的出来啊!你看我扮了身男装出府,逸宁难不成会拦我?最多派个侍卫跟着,如果我不喜欢,找个借口,让他离我远一点不就好了?”

“所以啊……”

“恩!综上所述!出宫就要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当然,微服出巡,最好再带几个自己的高手侍卫。这主意其实不错吧?”

“三个条件,你答应我三个条件的!不许耍赖!”

……

每一句话都像印在脑子里,异常的清晰。沈逸忻抬头看了看天,金乌西沉,映红了一大片晚霞。他忽然想起了夜遥在竹林中烤制的兔肉的味道,忍不住笑了:味道的确不错,还真比宫中的一些厨子强!

他微微侧了头:“墨风,回宫。……光明正大的走回去。”

夜遥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晚霞,笑眯眯的走上前,仰头问沈逸宁:“逸宁!吃饭了没?我去做。”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沈逸宁忙打断她,宠溺的笑笑说:“你在外面又跑又跳的,肯定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说着就拉着夜遥往她住的梅园方向走。

夜遥笑笑,扯着逸宁的袖子撒娇道:“你又派人跟踪我……”

“夜遥。”沈逸宁笑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板下脸来,“下次出门记得带银子。再被人追,就让那些跟着你的隐卫出面救你!”

夜遥吐了吐舌头,笑道:“知道了!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说话间,夜遥看见梅园就在眼前,紫绡端着一簸箕的药草,迎面走来,看见夜遥他们,脸微微泛红,低头福了一礼:“王爷……公子。”

啊?公子?感情紫绡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啊?

夜遥顿时玩性大起,“嗯”了一声,道:“好俊俏的丫头!逸宁兄,名门大家,出来的丫头都不同凡品呢!”

逸宁瞬间明白她的用意,也不答话,含着笑意看着她,夜遥一看要穿帮,眼睛一瞪,沈逸宁无奈的点点头,算是回答。

夜遥这才满意的回过头来,又对紫绡说:“我要喝茶,烦请……”

紫绡连忙放下手中的药草,应着声去泡茶了。

夜遥偷笑着跑进院中,打算赶紧换装,让紫绡回来时着个空。回头冲逸宁挥挥手算作道别,便急急的冲回房间去了。

沈逸宁笑着朝她挥挥手,负着手站在院外,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的垮塌,良久,终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缓缓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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