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天都繁华的街道上,踩在脚底的是由打磨平整的砖石铺就的十数丈宽路,道路两旁宅第楼台栉比鳞次,沿街依次开满店铺,与天相接,目不能及。往来人群、商旅过客,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道路两边,孩子们在拥扰的人群中穿梭着追逐嬉戏,欢笑打闹。
依旧是这样的景象,与初来时一般的繁华。夜遥摇着一把桐骨折扇,迈着方步走在前面:“小辛呐,门就这么出来了。你说我们该去哪儿呢?”
沈逸忻跟在她身后,面**郁:“小辛?”
一听这语气不对,夜遥回头正看见沈逸忻磨牙,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忽然记起来他是皇帝。她缩缩脖子,连忙冲他谄媚的一笑,几步退到他身后,俯首低头做恭顺状:“我是说小心!虽说天都在您的治理下治安优良,可您金贵之躯受不得半点冲突,来到这街市上就该万分小心才对。”
“算了吧,别来那一套。我穿着侍卫装,走前面也不像。你在前面走你的。”沈逸忻一声轻笑,懒懒的挥挥手。
算你明白!夜遥听到这话腰板一直,昂首阔步走到了前头,却也不敢再放肆,收了扇子握在手中,只走在了沈逸忻的微前方,一边侧头问:“去哪儿?”
沈逸忻也侧过头来,斜睨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微微起躬身,做出个侍卫模样,低头道:“爷!是您带小的出来的!您说去哪儿?”
夜遥看见他低着个头,不看也知道是嬉笑着脸,怎么都觉得这人实在是欠扁,不敢出手,默念了一遍“汝自静息,忍恶无嗔”,笑语盈盈道:“好。”
不知道去哪儿?没关系!那就走呗!随便找个酒楼茶楼坐着不就得了!堂堂天都,满大街的不到处都是去处?
夜遥想着,抬脚就往前走,忽然身边的沈逸忻一把拉住了她。
怎么?夜遥回头,看见沈逸忻抬头看着路边的一家店。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瞧:沉香阁。
沉香阁?好熟的名字啊!夜遥心念一动,“刷”的一下打开了扇子,迈着正步走了进去:“走,进去瞧瞧!”
“喂!”沈逸忻伸手想拦住她,手僵在半空中顿了一会儿,放了下来。把帽子压低了几分,也跟在她身后低着头走了进去。
一进去,夜遥挑了张靠窗的位置坐下,唤来了小二,径直就问:“你们这儿是女老板?”
小二看了她一眼,一脸迷茫道:“女老板?本店就一个掌柜的……男的。”
夜遥“哦”了一声,偷偷觑了眼沈逸忻,他正别着脸看向窗外。她又问“那你们店里有什么姑娘么?”
“姑娘?”小二脸红了红,嘟囔道,“我们这儿是酒楼不是青楼……哪儿来的什么姑娘……”他蓦地一拍脑袋,大声道:“哦!您说锦绣姑娘!”
“锦绣?”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夜遥也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一抬头正对上沈逸忻斜瞟过来的一眼,她清咳了两声,慢吞吞道,“……没听过。她是干什么的?”
一说到锦绣,小二两眼冒起了亮光:“说起这锦绣姑娘……”他似是忽然想起自己的本职,止住了兴奋的谈论,堆起笑问夜遥,“二位爷,您们吃点什么?”
夜遥被他止住了话题,郁闷的一翻白眼,又不好再提起,挥挥手不耐道:“随便随便,你们店什么好吃就来什么吧!”
“好嘞!”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甩,扬声喊着:“四号桌招牌菜一席!”一边就往厨房去了。
沉香阁的菜上的极快,沈逸忻头依旧是扭向窗外,鼻间却不时传来阵阵香气。他忍不住侧目,看见夜遥操着一双筷子,正欲大动干戈。
“你也吃啊!”夜遥招呼着沈逸忻,握着筷子看了看,桌上清一色的素菜,皱了皱眉头:素菜,不好!她嘀咕一声:“肉呢?”
她的声音虽小,沈逸忻却听见了,他冲她嘲弄的笑笑:“难道你在靖北王府没有肉吃么?这沉香阁是素斋楼,你就是把眼睛瞪直了,也找不出一点肉沫星子的!”
夜遥笑笑:“逸宁把我养的很好,不愁吃不愁穿的。只是我在山中住了十年,师傅严令禁止我吃肉,现在枷锁解除,我就这样了。倒是你,你怎么会对外边的这类小店这么了解?”她说这话时,注意到沈逸忻一直扭着头看向窗外,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喂喂!看什么呢?窗外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看?夜遥大夫友情提示你哦,你这样时间一长,就会导致颈侧肌肉紧张,颈椎小关节扭错,气血凝滞,筋络痹阻,僵硬疼痛,动作不利……”
沈逸忻终于回过头来了,无奈的打断她,低头道:“这是京城里最富盛名的酒楼,虽然只做素斋,但来往皆是达官权贵。我怕在这里被人认出啊!”
是吗!最富盛名?那可得尝尝这里的菜味道如何!
夜遥看了看,朝面前的姜末莲藕夹了一筷子,放进嘴中闭上眼睛细细品了一会儿:“清淡有余,味道不足。若是藕片在焯水时改良一下工序会更好。”
沈逸忻看她一眼:“你很懂烧菜?”
“那当然!”夜遥得意的一昂头,“改天让你尝尝我做的菜,保证你连御厨的菜都吃不下去了!”
“这么自信?”沈逸忻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低头笑道,“改天把你要进宫去给我当厨子!”
“得了吧!宫里可不适合我这种小老百姓生存,我还是老老实实在王府里做菜给逸宁吃抵房租比较好。”
沈逸忻刚拿起筷子的手一顿,语气淡然的重复一遍:“抵房租……”
从墨风传回的情报中,他早知道夜遥给逸宁做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小妮子居然是为了拿来抵房租的。逸宁也会答应?她到底有没有一点为人妻子的意识,还只是将自己当成了这里不足为道的过客?有一天她终会离开么?
想到这里,沈逸忻忽然觉得气闷,犹如一块重石扯着他的心往下坠。他闭目调了调气息,睁开眼夹了一筷子刚才遭夜遥评论的姜末莲藕,凝眉一瞬,笑道:“味道不错呀!宫里的御厨也不及呢!你口味与常人有异?”
“你都觉得好吃?”夜遥不信,又尝了一口,这才相信,如果连沈逸忻这么一位吃遍山珍海味的皇帝也觉得这里的口味不错,那么这么多年来师傅一直对自己的厨艺赞不绝口,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厨艺太好,而是这个世界的吃食普遍不成气候。
沈逸忻摇头叹道:“这里的素斋名动京城,多少达官贵人设宴都指定要这里的菜。也只有你才会说这一掷千金的素斋味道不足。”
一掷千金?夜遥的头皮忽然一麻:这么贵!怪不得这家沉香阁屹立于闹市街头,装饰的古朴典雅,却食客不多,一般的有钱人都消费不起!
夜遥四下里张望了一番,掌柜的正拿着把算盘皱眉算着帐,几个小二在二楼的包厢间穿梭往来,离她最近的店人也与她隔着一张桌子。她低下头,向沈逸忻方向挪了挪,低声道:“你功夫怎么样?轻功。”
沈逸忻不解其意,愣了愣:“还不错。”
还不错?还不错是好还是不好?夜遥叹了口气,低着声音说:“那你自求多福。”声音转高,“爷我去对面铺子转转来,你先在这儿等着!”
沈逸忻一时愣神,她这是什么意思?回过头,就看见夜遥摇着扇子往外走,脚步看似悠悠,可一瞬就走到了门口,他盯着门口的瞬间,就听见窗台边一声轻响:“呲呲~”
声音不对!他警惕的绷紧肌肉,猛地扭头,忽然看见夜遥半蹲着身子,一双眼睛露在窗台上:“快跑啊!我忘带银子了!”
沈逸忻愕然,啼笑皆非的看着夜遥,忽然见对方小鹿般的眼睛忽露惊乱,“呀”的一声蹦起,一阵风似的瞬间跑没了影。
“。。。。。。”
沈逸忻顿时僵住,无奈,缓而犹豫的转过头,店小二跟在一个魁梧强壮的男子后面,两人俱是抱着手,横眉瞪着,朝他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