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远卿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开口:“墨玉匙的价值并不在于宝藏,而在于它背后的传说。你别以为天下的人都是傻子,净为了钱财而干些没意义的事。墨玉匙代表着什么?传说中不可预期的宝藏。也正是因为它的不可预期,它的神秘,才会更引得天下三国两族之人热烈争夺。
就说炀国,沈逸忻七岁登极,名义上早已亲政,可实际上整个炀国都把持在以舒玄为首的一批顾命大臣手上。他若是想通过墨玉匙而掌握一些额外的条件获得实权,也算是正常。
而漠国,多年来穷兵黩武,若是能有宝藏天降,自然轻松许多。还有炙崤,传说中炙崤乃是上古皇族之人,避乱至东海一岛,自建国度。百年来,想要重回曌元入主中原,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更有人说,那批宝藏本就是炙崤先祖移居岛外前留下的,他们想要得到宝藏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
另有俞族缡族,俞族三年前被漠国所灭,族灭了,人还在,难道就没有复族的想法了么?缡族多年来遭漠国打压,难保不想靠宝藏翻身甚至问鼎天下。
整个曌元,便在这样的目的各异的野心之下,对墨玉匙蠢蠢欲动。
可这毕竟太过飘渺,纵使天下人都奋力争夺,实际上心里也都是明白,也都并不真正妄图能找出什么宝藏。可毕竟是传说太过诱人:‘得宝藏者,得天下足矣。’既然没有把握这传说的真实性,就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即使自己对这些没有兴趣,也得拼尽全力,尽量不使它落入敌手。”
原来如此……夜遥恍然大悟,原来这世界的人如此争夺,只是为了开启什么宝藏,凌远卿的言语间说明这里的人并不知道墨玉匙的另一本领——穿越时空。又会不会,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宝藏,传说所指就是墨玉匙这种不为外人知的特异功能呢?慢着!凌远卿刚才说的是三块墨玉匙?
“你说墨玉匙一共有几块?”夜遥狐疑的问道,眼睛怀疑的上下打量。
“三块啊。天下皆知。”
怎么可能?明明是四块来着!她记得自己是手握四块墨玉匙才来到了这里啊!怎么会变成了三块?是这世界本就只有三块还是另有玄机?不会吧!夜遥心里不禁慌乱:如果这里只有三块的话,那她不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一瞬间仿佛有千万辆火车隆隆碾过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门扉轻叩,紫绡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妃。”
“王妃。”紫绡轻叩着门,“您起了么?”
夜遥看看门,又回头看看凌远卿,他似乎根本不知道门外有人,正一脸淡定自若的躺在床上,凤目微阖,安然养神。夜遥咬牙切齿:凌远卿!
慌乱中,夜遥一边伸了个懒腰,尽量使声音显得迷糊:“嗯……还没。”
“王妃。”紫绡的声音显得急切,“前头传话来,说是今日宫里要来人,有旨要宣,您是王妃,得赶紧出去接驾。紫绡这就进来给您梳洗。”
说着就要推门进来。夜遥急忙回了句:“等一下!”将凌远卿往床内侧使劲一推,自己也躺上chuang去,将被子捂过他,严严实实的遮起,一边在被子下将双脚高高拱起,遮住了里边的情形。凌远卿倒是没有任何动作,隔着被子隐约传来一声轻笑,由着她折腾。
做完这些紫绡恰好端着盆水进来,夜遥摆出一副初醒的样子,揉着双眼看她,一边吩咐:“紫绡啊。接驾有规定要穿什么规格的衣服么?你去帮我准备吧。我这就起来。”
紫绡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物件,掩了门出去。夜遥长吁一口气,连忙将门反拴上,把凌远卿从床上拖起来,风风火火道:“你快藏起来!待会人来了看见就不好了。”
凌远卿没吭声,眯着眼睛笑看着她。夜遥管他什么神情,四处看了看发现没地方可藏人,干脆一掀床幔,指着床底对他说:“你快藏进去吧!”一边伸手推他。
凌远卿一副吃了苍蝇的神情,瞪着眼看她,咬牙切齿的低吼:“你让我躲床底下!”
夜遥一翻白眼,这时候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只好软下语气来,忍气吞声道:“你是刺客,不躲进去被发现了,难道还想被砍头么?你想死也别连累我啊!我多无辜啊,平白落一个窝藏逃犯的罪名,还得陪着你上断头台。到时候身首异处、血肉横飞……”讲到这里,夜遥一抖胳膊,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凌远卿睨她一眼:“你到坦白。担心这些有的没的,怎么不怕有人看见我在你房中有损清誉?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我才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呢!”夜遥一边推他,随口反驳一句。忽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的声音,夜遥一慌,手上更加了几分力气,一边回头应声:“嗯,来了。”
凌远卿抱着胳膊一动不动的站着,好笑的看她,见她又用了几分劲,轻笑一声,从她的推送中抽出身来,轻轻一纵便跃上了房梁。
夜遥手一松,抬头正看见凌远卿隱在屋梁上对她笑,不由得恨恨的一撇嘴:早干嘛去了!能上去怎么不说呀,害她一阵心惊胆跳!
一边整了整衣服去开门,紫绡早在门外等的焦急,见夜遥开了门,连忙火急火燎的冲进来:“王妃啊!宣旨的使官可马上就要到了,不能让他们等的!”
夜遥叹口气,由她操纵着梳洗打扮,紫绡巧手翻转,迅速将她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松松挽成一朵云髻,只在鬓角斜插上一枚绢素花朵,又用茉莉花油将细散下的头发绷紧,忍不住端详着她直吸气:“王妃这般打扮起来,真叫人移不开目去。”
夜遥无奈:“昨天入宫,你帮我打扮时也是这么说。”
紫绡正色道:“那可不同,奴婢词语贫乏是不错。可昨日是宫装美人,今日是端庄闺秀,不一样的!”
夜遥叹口气,没说话,紫绡接着话题继续说:“还有这套裁云坊送来的衣服,穿在王妃身上,还不知是怎样的倾国倾城呢!”
一听倾国倾城几个字,夜遥忽然想起房梁上还有个凌远卿,脸一红,连忙制止住紫绡伸过来为她更衣的手:“我到屏风后换衣服,你别跟过来了。”
紫绡应了声,却站着没动,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王妃不是说这些礼服形式复杂,不会穿的么?”
“啊?”夜遥慢慢的开口拖延时间,“是……我总要学的嘛!这么大个人连这衣服都搞不定,说出去也叫人笑话……呵呵……总之我会穿的,你去铺床吧。”一边说着,她都忍不住唾弃自己,这是什么托词!
紫绡人生的乖巧,脑子也机灵,当即不再多问,低头答应着,走到床边。夜遥忽然想起床单上凌远卿留下的斑斑血迹,连忙冲上前制止:“还是不要铺了。时间这么紧,你赶紧出去侯着吧,我穿好了就出来。”
紫绡看她一眼,依旧没说什么,低头笑笑,说:“是。”便退了出去。
圣旨驾到,夜遥不敢再耽误,拿起衣服向朝屏风后走去,一边出声对梁上的人吩咐:“我换衣服,你不许偷看!”
梁上的君子回报以一声轻笑,夜遥不满的开口:“你好好呆在房间里,千万别出去,想想你刚才说的话倒不是没有道理,被人看见你在我这里,我的清誉算是毁了。”
又是一声轻笑。
夜遥正在跟衣服的裾带艰苦斗争,也不愿再跟他吵架添堵。费了老大的力气,终于把衣服折腾完毕,这才出了门,临走还不忘将门细细关好。一边招呼了紫绡,急步的朝大厅走去。
夜遥拖着曳地的长裙,繁复的裙裾让她有些迈不开步子,只好偷偷提了裙摆,只想着早接了旨早回去处理凌远卿的那些事。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走至前庭,夜遥看见早侯着的逸宁,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不小心踩着了裙角,眼看着一个趔趄就要摔倒。逸宁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她抬头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忽听见从外面传来高亮的声音:“圣旨到!”
沈逸宁率着府里众人,一撩长袍下摆,跪在了最前。夜遥也跟在他身侧稍后处跪下,低头听见宣旨人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满心惦记着自己屋子里的事情,夜遥也没花心思听旨,只低了个头,默默盘算着怎样把凌远卿安全送出城,再顺便把床单给处理了。晃神间,使官已经读完,正说到:“靖北王沈逸宁接旨。”
身旁的逸宁振重一拜,叩头领旨。又对那使官笑道:“连顺公公,不如移步花厅,喝杯茶再走。”
连顺?沈逸忻身旁的那个近侍?
连顺朝逸宁一笑,应了一声便朝身后的随从摆摆手:“你们且在此侯着吧。“又随手点了一个人,“你跟着。”
逸宁吩咐了将圣旨放好,一行人就向花厅走去。夜遥很自觉地将自己归为妇道人家,连忙向门外退去,手腕一紧,却是逸宁拉住了她,低头看见她一脸迷惑的样子,逸宁皱皱眉,低声问她:“你刚才没听圣旨么?”
夜遥摇摇头,不好意思的开口:“没睡醒,所以就……说了些什么?”
逸宁嘴角微微一弯,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拉了她的手走在了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