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退后,都别吵。”
马西让自己的人维持着秩序,走近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二海的手臂。上面只有清晰的咬痕和些许的血迹,看不出任何生化病毒腐蚀的痕迹。
相比较她,阳不见肩头上那块腐烂的气味倒是越来越浓,眼角余光已经能看到泛紫的肉息在生长。
阳不见渐渐感觉呼吸有点困难,头也晕晕的,跟重度感冒一样。
“快,给这女孩松绑。她身上有抗体,我们得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再通知总部的人!”
营地立马忙碌了起来。
二海被两个穿着黑色战术背心,戴着红色臂章的搜救队员夹在身侧,拖着就往吉普车那里走。
刚清醒过来的她还没有完全搞懂现在的形势:“你们想做什么?”
“不要怕,他们不会伤害你的。”马冰河凑了上去温柔地说道,“相信我。”
“你谁啊?”
“……我是冰河啊。”
“冰河不是黄头发的吗?哦,马冰河,追过我又被我拒绝——那我倒可以相信你一点点,你依旧贪图我的美色对吧?”
“……你,你还是跟着他们去休息一下吧。”马冰河有点懵,阳不见估计他喜欢的那个“关二海”不大可能问出“你是不是依旧贪图我的美色”这样的话……
“那大牙怎么办?”二海总算注意到了龇牙咧嘴的阳不见。
“大牙?”马冰河也算反应机敏,立刻明白了她话中所指,“哦,不见啊——不见他,恐怕不能和我们一起了。”
那小子眼睛七分遗憾三分自责,嘴角适时地不甘心地抿着,再叹口气装一下阳不见就忍不住要喊一声“好儿子别哭”了……
二海眨眨眼看着阳不见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根据“小海”提供的信息分析好了现在的情形,扭头向马西望去:“你们不带上他的话,我不走。”
马西浓浓的眉毛跟他胳膊上的疙瘩肉一起不快地隆起:“他已经被感染了,不用多久就会变成一只丧尸。”
得,都用上“只”了。
“带上他太危险了。我得对这里所有人的安全负责,尤其是你,你可能是病毒抗体的携带者,我们不能失去你。”
“我也不能失去他。”二海不容置疑地回道,“我们可以各退一步,我乖乖跟你们走,各种该有的不该有的人体实验我都接受。他会变成丧尸我知道,但你们‘曙光’应该有能力控制住一……个丧尸的行动吧?”
此刻的二海跟阳不见印象中的二海有点不太一样。这半年断断续续的穿越旅行连带着上一次虽然几乎都是玩笑般落幕,但她身上的某些特质好像正在发生一些变化。
有点搞笑剧的天然大力女主忽然摇身激活家族血统走上热血冒险少年漫正道的违和感……
马西看了看阳不见,估计也是在计算他要“嗷呜呜呜”的剩余时间。本来忙碌地收拾着自己行李的平民也重新把目光投向了这边。阳不见注意到有几注目光充满了温柔和歆羡,也许他们是想起了各自的爱人。
“你这女娃真是……”马西有些无奈地冲身边一个瘦长脸汉子摇摇头,“李少尉,现在这里能和安置区联系上吗?”
“暂时不行,得往回一段距离。”
“大家的意见呢?”马西又看向了平民,所有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二海偏过头冲阳不见悄悄做了个嘴型:
[我、会、一、直、陪、着、你。]
那一刻仿佛什么都不重要了。
阳不见抽了抽鼻子,张嘴正要说些什么,一边脸色有点难看的马冰河一记手刀准确地击昏了被捆绑着的二海。
“……”阳不见硬生生地吞咽了十几秒才破口大骂,“姓马的王八孙子你干嘛?!”
马西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冷冷地看着马冰河:“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险太大了。经过昨夜来看这里实在不安全,而大家的意见又不能及时讨论出结果。再说,阿海虽然可能带着抗体,但能研发出什么成果,什么时候能研发出都是个未知数。往幸存者的聚集地带一只活丧尸,他待得越久,威胁越大。况且,此事也不能在幸存者里开先例,大局为重,我们应该趁早带着阿海离开这里。”马冰河将昏去的二海交给一旁的队员,毫不退让地直视自己的叔叔。
马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环顾拿着自己行李不知所措的其他幸存者们,挥挥手,算是做了决定。
他抽出自己大腿上绑的匕首,蹲到阳不见的面前,平淡地说道:“我不是什么文化人,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生生死死也见得够了。你要恨什么就恨我没保护好你吧。”
“有缘的话,我会找你拿回我的这位战友的。”他将匕首半截插入土,凌冽的刀锋照得阳不见也冷静了一些。
“喂!”阳不见还是不太习惯突然喊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大叔啊,替我照顾好她!”
马西侧着脸瞥了阳不见一眼,握拳砸了砸胸口,把刀鞘也解了下来抛给了他。
发动机的轰鸣声远去,四周渐渐静了下来。
阳不见仰望着干净的天空,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是不是那劳什子病毒的影响。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强打着精神侧着身子在那匕首的锋刃上别扭地磨着手腕上缠的绳索。
不知道“小海”这次会不会给自己发布任务。如果有,最好是能顺便把马冰河那小子咬成麦片糊的那种。
轻轻的脚步声在脑后传来,阳不见猛地一个激灵,也不敢去看是生者还是往生者,拼命地加快了磨绳的速度。
“别着急。”一只脚踩到了阳不见的双手上。他感觉到匕首被抽了出来。
“好刀。”听出了,马冰河这王八蛋!
神农架赵子龙怕是被马冰河当枪使了一回。这家伙这么在意二海,估计是最早发觉她身上带有病毒抗体的人。
有这个做担保,马冰河也就在他无心的配合下放肆地在大家面前表演自己的仁义道德,浑然看不出一点私心的痕迹。等到有人发现二海的不对劲,再顺势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可能这个世界的“阳不见”都会觉得这个情敌做的合情合理,并因为他前情敌的过去能放心地把二海托付出去……
“真不明白阿海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她现在变得怪怪的也都是你的错!”
阳不见被马冰河踢在腰眼,背朝天翻在地上,眼角寒光一闪,那匕首擦着眉梢插在了地上。
马冰河揪着他的头发与自己四目相对,原本英俊睿智的脸庞扭曲的像是谁的抽象派画作,声音透着那股快乐的疯狂:“我马冰河既然要爱一个女人,就要爱的完美无瑕,爱的心无旁骛,爱的旁人无话可说,爱得她哪里都只属于我!”
这人估计跟马景涛也有亲戚关系,咆哮相当走心。
阳不见“咕噜”着喉结,断断续续地问了他一句:“那…你爱…你妈吗?”
然后他就亲切地跟大地母亲拥吻了两下。
阳不见又被翻回来,仰面向天。马冰河喘着粗气跨在他身上,向自己的裤腰带伸出了手。
“你想干什么?!”这无论流氓百姓还是江湖大侠打架,那都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死了不过碗大的疤,哪有成年人一言不合就脱裤子的?阳不见三年级开始就不靠这个调戏女同学了。
“你害怕了?我还以为你多硬气呢。”他笑着从裤腰掏出了枪抵在阳不见的额头上。真枪,呃,真的手枪。
“你这是要杀我还是上我?”阳不见鼻血止不住地流,头晕目眩,说话也透着一股无力。
“你以前有这么不着调吗?”马冰河皱着眉,然后好似反应过来什么,整张脸像绷紧的橡皮筋弹回一样“啪”的一下沉敛下来,“哼。知道我不可能一个人返回这里,就想拖延时间好让跟着我回来的人发现这里的异常?”
“不过,时间倒也差不多了。放心,我不会杀你的——”
阳不见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那病毒或许开始真正发作了,马冰河说的话他也只听得清七七八八。
“不管怎么样,我是以阿海朋友的名义,来这里帮她取一些你身上的东西以作纪念。”他在阳不见身上摸索着,“我输给活着的你一次,但不会再输给死去的你。”
“啊,对了,你好像在她那里还有个新昵称,是叫——大牙是吧?”
他突然捏住阳不见的下巴,抬起手枪的握把,狠狠地砸了下去。
“呜!!呜!!”阳不见被马冰河死死地捂住了嘴,只感觉整个口腔充斥着恶心粘稠的液体,疼痛让他脑中眩晕感越来越重。
马冰河松开了手,阳不见偏过头张嘴一吐,几颗牙横陈血水,白的剔透,红的亮眼。
马冰河捡起陪伴了他二十来年的那颗虎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黑暗朝阳不见袭来的最后一刻,他用全身的力气冲马冰河的背影颤巍巍地竖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