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车子开的既快也稳,靠坐在车厢角落的阳不见只有轻微的颠簸感。
昏暗的车厢内部上方被他们装上了一颗不如不装的小功率灯泡,借着微末的光,阳不见只能看到有那么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提着被磨尖了一截头部的铁棍监视着自己。
他尝试活动了下手脚,可他们用坚韧的麻绳系上打了死扣,很难挣脱开。
“老实点!”左边个头矮小的男人看到了,紧张地握着兵器站了起来,背还有点驼。
阳不见没想到他们这般敏感,咧着嘴,只能在束缚下发出“呜呜”的声音。
“别这么紧张。”小个子的同伴懒散散地靠着车壁舒展了下四肢,从怀中掏出两根烟,分出一半递给了小个子。
“小心一点总没事的。”小个子疑神疑鬼地接来烟,又看了看眼不见,才凑过去从自己同伙那里蹭了火。
“爽!小半个月没跟这宝贝亲热了。“小个子长长出了口烟气,”对了王哥,你这哪儿弄来的?”
老王也是呼出一口,敦实的下巴在烟火里若隐若现:“从这小子身上摸到的。“
小个子闻言立马吐掉嘴里的烟卷,趴在地上,跟喝了兑了风油精的可乐似的大口分泌唾液“呸呸呸”地清洗口腔,还妄图用手指催吐。
“干嘛啊?”老王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小个子,“把烟头吞了啊你?”
“王哥!我平时对你客客气气尊尊敬敬——”小个子缓过来,悲愤地站起来瞪着同伴的胸膛,“你、你怎么这般?!要害我啊!”
王恩粘起烟头就着灯光看了看:“你这抽的跟我的不一样?”
“你想想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了?”王恩又把烟叼回嘴里嘚吧嘚吧抽的起劲,“我又怎么要害你了?”
“我的哥哥呀,你可别抽了!”小个子急躁地上来就想夺烟,被王恩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按在原地,“这不能抽!”
“你先把话说清楚了。”王恩斜睨着小个子,“我这个人别的什么脾气没有,清清白白被人冤枉却是万万不能忍受的。你无缘无故扔我的烟,要是不说出个明白道理,我可就把你搓成烟卷点了抽。”
“你不都说了吗?这烟是他身上的!”小个子伸手一指阳不见。
阳不见还搁那儿看热闹看得起劲呢,一看两个人的视线都转到自己身上,立时选择低头。
“然后呢?”王恩眯起了眼,来来回回嘴里的那根烟只剩小半截了,“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抽他几根烟怎么了?”
“我的亲哥哥哟,你这就不怕感染上吗?“
“哦,闹半天你担心这个。”王恩拾起小个子吐出的烟,走到车厢门,推开一条缝,将两截烟屁股弹飞出去,“成色这么新的香烟你怕什么?”
“小心总无大错。”
“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这世道,一点面对死亡的觉悟都没有的人是很难活下去的。”
“王哥哎,你这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小个子似自嘲似抱怨地笑了一声,“我可不像你,身手和人品都好,且是孤身一人闯荡。我要是不打着万分精神,一眨眼死了,我家里的老婆孩子谁去照顾?”
“我知道王哥你讲义气,但她们也不能去烦扰你一辈子不是?”
“一辈子?哼,谁知道自己的一辈子是一年还是一天。”
……我说你们不就拿了我几根烟吗感情戏份怎么这么足呢?
阳不见在心里翻了翻白眼,本不想再分神听这两个人对话,谁想那姓王的又开始主动凑过来找他搭话。
“抽了你的烟,也便是承了你的情。”阳不见抬头看去,那王恩大概三十来岁,一张国字脸,五官端正眼神清明,浓浓的眉毛直直的鼻梁,面相倒是挺招人信任的。
王恩面不改色地伸手解下了阳不见嘴上的布条,随手扔在阳不见的脚边:“当然,职责在身,我只能让你舒服到这个程度。”
“……谢谢。”
阳不见张了张嘴巴,吓得一旁的小个子手中的铁枪是放下又拿起,拿起又放下,紧张得不行。
“有什么问题,问吧。”
王恩这般坦率直白,让阳不见觉得既对脾气又惊讶,愣了一会儿还是缓缓出声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活着。”
“什么?”
“我说,‘活着’。你不是问我们干什么的吗?”王恩耸了耸肩,“我们就是做这个的,‘活着’。”
“所以……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
“觉得我们像劫道的?”
什么像啊,你们已经做了劫道的事好吗?
“那个,我没有这个意思。”
“就算我们真的是劫道的,你也应该感到庆幸。你要知道在一些地方,有些人,他们不仅抢东西,人也不放过。”王恩冲阳不见咧了咧雪白的犬齿,“女人和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会被留下发泄欲望,而那些做不了这个的,也会被好好看管起来,当储备粮。”
“我好像这两方面都不太符合要求——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着呢?”
“你的说法有问题。别误会,我们不是那种丧尽天良的畜生。你符不符合那两方面的要求我并不在意。”这王恩的脑子倒是够快的,“关于为什么要带着你……我也不知道。看二当家怎么安排吧。”
……所以你们果然还是劫道的吧?!
阳不见心里无语,语气还是保持着正常:“二当家?那个戴眼镜的还是红脸的?”
“戴眼镜的是二当家,红脸的是大当家。”小个子多嘴插了一句,王恩回头瞥了他一眼,小个子立马闭上嘴摆出严厉监视的模样瞪着阳不见。
“说说你自己吧。”王恩回过头来,“你又是什么人?”
“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因为有跟白七七实际练习过这一套说辞,阳不见跟王恩说起来显得流畅了许多。
“这样啊。”王恩听完了阳不见简单的自述,并没有多做评论,“那个白头发的女人又是什么人?”
“她……我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才遇到她的,就在西边那片树林里。”阳不见这才想起还有白七七这一号人被丢在那里跟怪物们拼命呢,也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
“真可惜啊,”王恩低声叹了口气,“没能跟这样一个强大的战士过过招就走了。”
“你认识她?”
“不,我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我相信我的眼睛,它看到的不是一个娇弱的女人,而是一只白色的野兽。”
王恩的眼睛微微张开,整个人看着突然有点亢奋,连呼吸都急促了点,搞得阳不见以为这人对野兽比对女人还感兴趣。
“好了,不多说了。”王恩抬起手中的布条对阳不见示意了下,“我可不想被二当家啰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阳不见老老实实地又让王恩绑上自己的嘴。
与王恩虽然有了一番交流,但获取的信息实在有限。阳不见估计这帮人应该属于一个自发聚集的幸存者组织,平时跟正常的山贼也差不了多少,隔三差五地出来扫荡搜寻食物水源生活用品。看他们的精气神好像过的还不错,首领也不算穷凶极恶,应该还能讲些道理。但这些都只是猜测,暂时验证不了。
不过这几天也是够了,又是当仆人又是被挟持的,这样要怎么在剩下的时间里感染感觉已经远在另一个次元的关二海啊?现在这情形还要不要等白七七呢?
“他有说什么吗?”
“没,除了一开始的那些,没说过什么新的东西。”
“我审问他的时候他至少有三次,有三次想从我这里套出能够确定时间的依据。他一定很着急。我猜他是带着有时间期限的任务来的。瞧过他带的那些东西吗?军用品里的精品。”
“那、那、那他不是很危险?”
“别担心,回去我去处理。交给我就行了。”
王恩跟那个小个子低声交谈着什么,阳不见回过神来只听清楚了后半段。
“最近这些事呐,”王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向小个子,“你怎么考虑以后的日子?跟着大当家他们混一辈子?”
“我,我跟着王哥你就行了。”
“我不一样,”王恩摇了摇头,“大当家救过我一命,我不会离开他。”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基地安置的人越来越多,而活命的东西就那么点。我们现在的活动范围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五倍了。用不了多久我怕局面不会再受我们控制了……”王恩没有再说下去,而小个子已经被吓得不行了:“那怎么办啊王哥,那我那一大家子该怎么办啊?”
“我想找那个人合作。“王恩拍了拍小个子的肩膀,后半截话还没说出口,整个车厢开始左右剧烈摇晃起来。
小个子摔倒在地板上,而被捆住四肢的阳不见则从车厢的这边撅着屁股滚到了那边。
王恩扶着车厢壁来到底部,使劲扳开隐藏着的窗口,冲着驾驶舱大声吼道:“出什么事了?!”
“是虫脸!我们他妈的被盯上了!”驾驶员咬着牙回道,“狗东西跟了我们一路!”
“大当家、二当家呢?”
“他们走的另一条路,我跟他们分开了!“副驾驶的小伙子回答道。
王恩闻言松了口气,突然,车上所有人明显感觉到车子向右一重。
“什么东西?”副驾驶的小伙子持着猎枪从车窗探出身子向后看去,一道黑影从上方闪过,瞬间带走了他的半个身子。
“别!”王恩想叫住他,却还是慢了半拍。
“去死吧!!”驾驶员不敢看旁边同伴冒着血的下半身,红着眼紧踩油门,碾着前方的丧尸,左右甩着车头想把车上面的东西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