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天空微微发暗,幽蓝深邃。残落的星光在天空的帷幕上看似随意却有其图案的排列着。
草原夜行,需要靠星象来辨别方向,以免困在草原中一辈子也走不出去。
漆黑的山谷中一片静谧,森森的寒气从谷口的黑暗中透出来。突然一片寒鸦惊飞,远处点着火把的骑队如同潮水般涌入谷口。
前方骑队身着白色皮裘,和后方貂裘大片的军队不同。白色骑队的带头者正是刹胡部族的王,刹罗。他的骑队重新北上攻击了林胡的黑塔部族,黑塔部族放弃了刹胡的草原率领全族大半的精壮骑士来追击刹胡部族。
刹胡部族回撤呈现溃败的态势。
然而黑塔没有发现,刹胡的骑兵撤退的时候保持着整齐的队形,并没有与追击部队交战,而是直接逃跑,丝毫没有战心。
而就在黑塔微微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整个骑队已经追进了双狼山。
双狼山是两座遥遥相对的高峰,高峰环抱围成一个巨大的山谷,只有两个缺口。刹胡的骑兵方阵,和林胡拉开一小段距离,接着刹胡骑队在刹罗的一声呼号中齐齐地把火把偃灭,并继续向前冲刺堵在了出口。
“停!”黑塔大喊到。
庞大的骑兵军队隔了好些时候才刹住。
“刹罗老家伙,有本事出来,别藏头露尾!”
黑塔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着。
“丢——”
鸣镝箭特有的摩擦气流声划破了山谷的安静。接着天空中密密麻麻压下一片片黑色的雨点,落在亮着火把的林胡部骑队方阵中,大片的林胡骑士向一片森林一样倒下去。黑塔看见了,箭矢有两种,一种是草原的猎手箭矢,还有一种短小锋利的是中原特有的机弩箭簇。
“啊!刹罗!你勾结中土人!”
箭簇像雨点般一片一片落下,原本用于照明的火把成为了林胡部族点亮自己位置的信号。
林胡骑队经过六波箭雨之后,死伤大半,黑塔庞大的身躯上,皮裘上扎着几只长短不一的箭矢,然而他自己似乎没有什么伤痛。
“撤!”黑塔大喊。可就在骑兵方队刚刚准备开动的时候,山谷的两边出现了众多高大的黑影,和白色刹胡骑士组成了两片人墙。
“攻!”
一声命令结束,两边的黑影如同浪潮一样倾泄而下,以火把为目标冲杀,四面都是来回进攻的骑队,林胡方队一下子乱了阵脚,自相冲撞,损伤惨重。黑塔指挥族人向来时的谷口撤退,却发现原本勇猛的骑士却节节败退。
这是围攻策略的高明。铁桶般围得水泄不通,会使得被围之人拼死反抗,死地后生,士气猛增,甚至可能撕破包围;但是如果在严密的包围中给对方留下一个口子,对方就会失去战斗心志只想着如何接近出口,反抗能力大大下降。
林胡骑士永远记住了那些黑甲,黑铁面具的中土骑士,他们有着更精良的刀剑,更加耐砍的防具,更加稳定的战法合作,草原骑士散漫的战斗方式根本不可能与之抗衡。
黑塔五万的族人骑士杀到谷口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谷内的平地都有鲜血流出,“秦人,我与之不共戴天!”黑塔怒吼道。
黑塔刚出谷口,谷外一支骑队从斜刺方向杀来,一条银枪闪过,集中黑塔,黑塔翻身落马。
领头的骑士加鞭冲过,从黑塔的后背上顺势拔除银枪,一个迂回又回到骑队中去。
“北地枪王……”黑塔庞大的身躯从地上缓缓立起,就像一尊石像一样在那里伫立着。他撕碎了身上已经破烂的貂裘。
扶苏发现,刚刚他身上本应该充满箭伤和枪伤的地方只有红色的血晕痕迹。“霸体……”扶苏暗自忖思。
“胡王黑塔,你这次南下,怕是得到燕国太子丹邀约吧?”扶苏大喝道。
“既然做了就不怕你知道!姬丹许诺,打开燕国北门,让我族类南下恣意驰骋,只要助他抵挡秦国军队!”
“而他,就会出兵帮助你统一草原的胡族!”扶苏枪尖指着他。
“不错!”黑塔翻身上马。
“这份消息,已经被我大秦黑冰台截获,于是便派九原铁鹰旅来干涉,加上你等又侵略刹胡草原,在下才设伏进攻……”
“伯秦!你算算,你一共杀了多少林胡人?”
“那胡王为什么不算算这些林胡人多少是不经我九原同意便结队进入我大军防区进行扫略的?”扶苏也怒道,“胡王想想,我只不过九原一个万夫长,率领不到两千的骑兵和三万刹胡骑士设伏,便将你五万精壮,半个林胡杀成如今模样,而姬丹要你南下去抵挡我大秦上将军王翦的二十万综合铁军,不是明摆着要你林胡灭族送死吗?”
“这姬丹不是东西!”黑塔怒吼,“我霸体肉身不死,可怜了我这些族人,做了亡魂……”
“胡王若是不再南下,伯秦可与上将军蒙恬商议,林胡与刹胡一样可以与九原幕府建立互助关系,互通商,灾荒年间,林胡可以用牧产换军粮过灾……”
黑塔脸上的怒色没有淡去,但是身上的杀气却好了许多:“伯秦将军高义,我黑塔这就带着族人北归,不日携带牛羊皮之九原拜会!”
“恭候大驾!”扶苏抱拳道。
惨败的林胡骑队消失在了视野中。
“伯秦老友你真是有勇有谋啊!这胡王黑塔,刀枪不入,功夫好生厉害,不是伯秦老友处理,怕是又要死上许多人!”刹罗轻轻纵马向前。
“在中原有三种特殊习武体质,霸体、兽体、血体……霸体武人,刀枪难入,除非功力压制,否则难以杀死……”扶苏微微皱眉,“看那黑塔功力至少是八段尊天位,若是刚刚打起来,我真未必能杀了他……”
“不管这些虚的,伯秦老友又一次救了我刹罗全族人,”刹罗下马,“我给你磕头!”
扶苏慌忙下马,扶起了差点跪下来的刹罗。
“刹罗大叔,何必如此,你我忘年之交……你是一族之王,我仅仅一万夫长而已……”
“阿爹!”山谷中一支小骑队飞奔而出,领头的刹月飞马到刹罗身边下马,摘下头盔看了一眼刹罗便抱了上去。
看着相拥的父女,扶苏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王,远在咸阳,很小的时候,父王还对自己笑过,后来只有随着蒙恬偶尔回咸阳述职,才能见到自己的父亲。
扶苏轻轻纵马到了一个山坡上,远远地望着西南方向的星空。
身九原,梦咸阳,飘零半世不得归。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扶苏脑海飘过,又消失。他只能长长地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