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斯尉,”嬴政在书房中召来了廷尉李斯,询问要事,“陇西大旱,作物不收,今年之赋税,应当如何?”
“只怕只能赈济,何谈征赋?”李斯思索起来。
“现在为难之事,按大秦律例,无论荒年丰年,赋税都应该如数缴纳,并且遇荒年只能给民众发放种粮,令其耕战自立……”嬴政解释道。
“意思是,若赈济,则毁坏大秦法度;若不赈济,再征赋,这陇西之地怕要大乱……”李斯虽为政界翘楚,然而却从未面对过因不可抗力毁坏法度的事情。
现在要做到既如数征税,又要保证陇西民众口粮,又要保证不背离秦国法度勤恳自立的立法精神……李斯一下子慌了思绪。
门外爽朗年轻的声音响起:“荒年赈济,常年如数,丰年补缴……”白玄离推门而入,向嬴政李斯一作揖,“荒年可以开仓赈济,常年如常缴纳赋税,丰收年成百姓则将荒年接受的赈济补缴即可……”
“斯尉,与你匹敌者,归来矣……”嬴政浅笑,“小白,你如果再不回来,就会有五万大军带你回来……”
“为我一个人,出动五万大军,值得么?”
“若是整个秦军知道了你的身世,只怕,你能影响到的不止五万大军……”嬴政目光掠过白玄离,看到了白玄离背后的绿衣少女。
“姑娘是小白何人?”嬴政吩咐李斯回廷尉府前写了一纸诏书交给李斯转交王绾,然后在书房理出一张小桌,倒上三樽清酒,与白玄离和远思跪坐聊到。
“家兄乃白大哥师兄,小女随白大哥回秦地返乡解愁思……”
“哦……”秦王嬴政舒了一口气,“姑娘不必见外,我即刻差人为你们在章台行宫腾出房间,你且与小白住下。”
“秦王,”远思坐直上身,双手举至面前,肃然一敬,“秦王本人似乎与山东传闻有所区别……”
“何等传闻,不过说阿政我生性贪婪乖戾,为人易怒,嗜血成性,专好屠戮他人罢了。”
“今日观之,五性秉持,山东之传闻不过攻讦之语……”远思端起酒樽稍稍呡了一口。
“小白,回秦安心……阿政代历代先王向白家致歉。”
“你知道了?”白玄离浅笑着喝了一口清酒。
“白玄离之父,武安君白起幼子白乙,白起流放杜邮自裁获罪,殃及全家,白乙因早年便离开咸阳回陇西并不知道白起之难,后来秦尉负责陇西抓回白乙之时,白乙携家眷逃亡多年,后来终于在频阳自首伏法,然其家眷那时便交给了已经做到千夫长的王翦家中……”嬴政慢慢说道。
“王翦少年极欲参军,适逢武安君新军征募,王翦因是家中独子按律例不得参军,而时为武安君的白起为王翦置办证明手续,使其顺利入军,因而在白乙戴罪之身时王翦接纳了白乙,并且将你接受,与王贲一同抚养……”
“四岁那年,王翦便将你送入山东一个名为药王谷的地方,似乎也是白乙的要求……”
“王上,黑冰台的暗中办事效率,似乎又提高不少啊。”白玄离嘴角微微颤了一下。
“昭襄王令白起空蒙罪名,阿政在此道歉……”
“秦王言重,我白氏先祖在穆公之时便遭大难,与孟明视、西乞术的族人一同苟延残喘,不幸西乞一族在秦国几乎匿迹,我白氏与孟氏得以凭耕战立足,发展壮大,成为大秦老族,不想终是逃不过。”
“秦两负于你,你还回来……”
“天机之命,顺天意,停刀兵,可走两条路,上策使得东西两方实力相互制衡,使得任意一方都不敢触发战争;下策辅佐一国,雄霸天下,扫清六合,实践证明上策不过虚妄,唯有一天下,才可脱战火,”白玄离放下酒樽,“有国力统一天下者,唯有秦楚二国;而有雄心统一天下者,唯有秦国……”
“那你我对于秦法的分歧……”
“现今秦法之弊,还不足以令王上看到,我想待天下一统,王上自会有修改的念头……”白玄离微微一笑,“官员自裁便株连其家的法律,小白仍是觉得太过了……”
“而今知道,乱世用重典,心慈则无以谋国……”嬴政长叹道。
书房门被猛然推开,“老爹!”少女特有的清脆的声音响起,白玄离回首看去,一名少女长发束辫留在身后,全身穿着秦国的水德黑衣,但是少女穿的是男式的紧致衣服,似乎极为适合少女的活泼气质。
少女转身关门,背后扎紧头发的蓝色发带随着少女的身子飘动,“这便是蒙毅大哥说的客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还有小姐姐……”
“这是……”白玄离一头雾水,看了看同样一脸黑线的远思,转头对着嬴政。
“是我女儿,扶苏亲妹,母亲早夭,从小在北郊行宫长大,这几天才被我接到这里……”
“你不废嫡长制,也不敢接她回来吧……”
“不挺好吗?”嬴政极少的微笑在脸上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