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白玄离第一次站在朝堂之上,稚嫩的他知道,这将会是他面临的第一场策论。而这场策论将接收到身边各色贵族的质疑,包括一代风云大才——韩非。
“听说只有十四岁……”
周遭的官员纷纷低声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而他面不改色,丝毫不为周遭的人所影响。
内侍尖声喊道:“学宫听策,开讲。”
韩王安一抬手,“请白卿赐教。”
“小白不敢言教……”白玄离一躬身,丝毫没有察觉到韩王身边那名内侍的神情,“小白隐居求学多年,游历四方,遍观天下时势,最为险者,当属韩国。”
一名高冠贵族出列指着他斥道:“舞勺小儿,危言耸听,惑乱视听,我韩国立国百年,福祚长久,怎生最为危险!”
他轻轻一笑,直起腰杆,向老贵族走了两步,“大人莫急,且听小白一一道来,”,说着,他又向韩王安的方向转去,“当今天下,东有富齐,南有荆楚,西有强秦,而三晋之地四面受敌,此三大强国又是秦国最强,秦王政当政便已经灭周,其吞并天下之心昭然若揭,而其东出,韩国则成为挡在函谷关前的第一大战国,目下韩国之力难以抵挡秦国一旅之师……”
高冠贵族似乎并不服气,又转口说道:“阁下此来,是来献策,还是来劝逃?阁下之语怎生如此可怖!”
“韩王及诸公见谅,所谓医者先究其病因,查其病理,才能或针砭或汤药,正所谓对症下药,如今献策,当先指出目下形势,言辞或有激进,小白先行赔罪……”白玄离双手架在胸前,对韩王一躬。
一名束发,留着短须的青年男子站出列,“在下韩非,对先生韩国形势之评判深感不安,不知先生有何对策?”
白玄离转身,看着韩非,深深一躬,随即起身,“水者无形,聚而成流,散而成珠,可谓力弱;石者有屹于泰山者万年不倒,有秀于高木者亘古不朽,可谓势强,然水自高山而下,遇石则绕,聚集成流,终柔化顽石,使其浸没于水……”
韩非的嘴角上扬了一个角度,但角度十分细微,他接着问道:“请先生解其理……”
“水者,虽初弱于石,然委屈于石,避石而走,暗自修明于内,集结同道于外,终将顽石克服……”白玄离侃侃而谈。
“先生是以顽石比作秦国,弱水比作韩国?”韩非问道。
“然也,今韩国力弱甚或不能自保,小白愚见,当避其锋芒,佯装示好,以求保国,然后修明内政,改军制,推旧律,依据韩国弱势国情,加以变法,可适当保留贵族权力,其余权力收归国君,可简化朝堂,令国君取势,加以条文约束可成法,谋攻列国可行术,此乃法家‘法’‘术’‘势’三字强国要义,推行于国,小白认为十年可见成效,如赵国般威慑强秦,再以强大国力,号召三晋,进而连同各国合纵,共抗秦国。”
“先生认为,此法在韩国可行否?”韩非进而问道。
“小政在朝不在民,大政在民不在朝,此长策是否推行完全取决于韩王强国决心有与无……”白玄离转身向韩王安一拜。
内侍的眼神有些许波动,韩王大袖一挥,“先生大才,绶带,拜我韩国上卿!”
韩王此举震惊四座,十四岁策士白玄离首度献策便被拜为上卿,韩国立国百年闻所未闻。
战国士子之风,有才者不问少壮老幼,身怀长策便可换爵拜官,正是这种风气才促成了战国年代的辉煌思想成就,无数的策谋言论汇集,推进了华夏文明与中国古代法制建设的进程。
白玄离振臂一拜,“谢过韩王!”
“散朝!”内侍喊道。
拜官既退,白玄离也随着众人离开。这是他辩论赢过学宫众士子才搏来的陈述机会,现在一朝成名,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十四岁的年纪居然就可以领上卿之职,如果韩王真能采纳他的长策,东西势力平衡的牵制局面将达成,东西双方谁都无法打破平衡,百姓们才能拥有长久的太平。这才是白玄离长策的最终目的。
复道之内,人已经散尽,白玄离转身向后,“阁下一路跟着我,不知有何赐教?”
白玄离看着内侍,内侍摘下娥冠,瀑布般的长发倾泄而下,宛然一个女神形象站在白玄离面前,“小女秋水,随父王出宫听策,听到阁下长策,觉得阁下颇有名士之风,特来一见。”
“公主谬赞,小白谢过。”白玄离深深一躬。
“玄者,黑也,照应水德;离者,红也,照应火德,白卿名字阴阳俱全,正如白卿为人外冷内热……”秋水解道。
“秋水凝波,远山凝黛,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白玄离浅笑道。
面前的秋水化作一片黑暗,白玄离在此睁开眼,看着头顶冰冷的星光,火堆旁的远思已经进入梦乡,而他只能一个人惆怅。
一曲终,千人散,往日风情,终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