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艳的血迹从床榻上蔓延到我的腿边,令我格外的刺眼。在她死之前,她望着我的眼神是那般的无奈和辛酸,在那一瞬间,她的无奈被我化为了泪水,令我心如刀绞。她静静的脸上丝毫没有死前的那般痛苦,露出的是如释重负的微笑,也许把阿雅生下来才是她这一辈子最后一刻作为母亲应该有的执念吧。她的丈夫哭了很久,很久,捧着她的脸蛋,默默地哭诉。那一刻,我的心是沉重的,巨大的悲伤使我真的不敢相信她就这样死了。
那天过后,我被村子里的人指认为凶兽,然而那个爱她的男人竟然听信了他们的话,想把我杀了。可是我真的没有做错,为什么他们要杀死我?于是,我逃走了。我逃去了曾经昏迷的地方,躲在曾经昏过去的山洞里,想起了曾经她的脸,她原本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爱着自己的丈夫和女儿,为什么上天要剥夺她的一生?我真的不相信这一切的发生。于是,我咆哮着用爪子在地面上狂抓,直至手掌上血迹斑斑。
她的葬礼我没有参加,应该是说我不敢参加,我害怕像长生树一样离开我时,带来浓浓的不舍和撕心裂肺的悲凉。我只是轻轻低咆一声,以此来对她的思念。她下葬的那天,我还是去了。躲在不远处的树上看着她,她安详的脸上始终残留着美丽的笑迹,直到她被深深地埋葬在泥土里那一瞬间,我才强忍着泪水疲惫似的离开。
她死了,我的方向一时间充满了迷茫,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因为没有哪里会有她的身影。于是,我还是留了下来。在这里曾有她的气味,有她的执念和让我忘却不了的记忆。我躲进了山洞里,迟迟不愿离去,就好像在坚守着曾经那一份执念,那一份对于她的执念。
于是,就这样,我等了等,等了又等,等了将近十五年,我依旧没有等到那个她出现。
树叶掉了又生,落了又飘,时光如同沙漏在一点点消逝,给岁月留下了沧桑的痕迹。人类的生命很短暂,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最后那个深爱她的男人死了,只留下一个十五岁的阿雅。然而那一年阿雅却因为生病,双目看不见。受到村子里的人排挤和辱骂,视她为灾星,因为是她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于是,没有人再会疼爱她。
那一年是我最重要的一年,是我像哥哥姐姐一样身为神兽该拥有灵力最至关的一年。蜕变成功即是神兽,稍有闪失则万劫不复。因为它,所以我会讲人类语言。
也许是缘分,也许是她在天上冥冥中安排了我与阿雅的邂逅。那天深夜里,我爬在山洞中沉睡,忽然听闻不远处传来一声柔弱的声音,很细很细,就像小猫腻受了伤发出幼嫩的哀怨。我跑了过去,发现是一个人类,她很痛苦,我凑近一看,是阿雅。我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用人类的语言说话。阿雅听见我的声音后,手虚空地乱摸,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就是阿雅。阿雅告诉我,她被人带在这儿来的,然后那人丢下她就走了,她一不小心又把脚给崴了。我很想帮她,可是我毕竟还是只灵兽,我没有人类可以站直的双脚和灵活的双臂,除了拥有人类的声音以外,我什么都帮不了她。
我问她,那你能站起来吗?阿雅空洞似的眼神点了点头,告诉我,我能起身,可是我的脚崴了站不稳,你能带我回去吗?也许她不知道我不是人,但我不想让她对我感到害怕,于是我说,我长得很丑,怕吓着你。阿雅沉默了起来,忽然她又说,哦,这样啊,我的拐棍不见了,我不知道路在哪儿,你能告诉我路的方向吗?我对她说,我知道。她笑了起来问我,那太好了,那你能帮我指路吗?我想了想又说,可以。她起身,因为没有拐棍,导致中途摔了好多次,我看着莫名心痛,我很想帮助她,可是真的无能为力。我在心里默默的说声:对不起。
也许我真的印证了人类的话,我就是个灾星,我不仅害死了她,还害死了那个深爱她的男人,最后还害得她的女儿变得无依无靠,双目失明又被村子抛弃。我想弥补这一切,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终于阿雅回去了,步伐蹒跚地回去了,因为有我给她指明了方向。她临走时对我说,谢谢你。其实,这一声谢谢对我来说,是无比沉重的打击。她不知道就是因为我,她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目睹着她的离去,悲痛在我心头泛滥开来,原来我欠她很多。
到了第二天,我又见到了她,她说和村子的小伙伴走散了,我以为她会哭,可没想到的是,她美丽空洞的眼睛竟是那般无奈没半点怨恨,她很单纯很天真,她不知道她已经被村子的人给抛弃了。我于心不忍,于是望着她说,那你要去哪儿?她告诉我,我不知道,我眼睛看不见,我找不到充满光明的方向,哪儿也去不了。我犹豫一会儿说,要不你来我这儿吧。那一刻,我看见阿雅青涩的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我真的不忍心丢开她。她说,我可以吗?我笑了笑回答她,只要你不嫌弃我的地方就行。她说,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谢谢你。她的这声谢谢愈加让我心痛。
最后,她住进了我的山洞。洞里很凄凉,没有一丝温度,最后我使用灵力才把山洞变得暖和了许多。她摸了摸山洞里的壁痕,告诉我,你是一直住在里面的吗?我点头,对的。她说,哦。阿雅和她真的很像,特别是那双眼睛,令我看得如痴如醉痴。可惜的是,她什么也看不见。
那一年,也是我第二次同人类住在一起。她的东西都没有带,她告诉我,她的东西都还放在家里面。于是,我偷偷潜到村子里,把她的衣服被子都带回了山洞,由于我的体型很小,所以反复来回五六次,终于把该用的都给带来了。阿雅为了向我表示感谢,她为我唱了一首歌谣,这首歌真的很好听,让我的耳朵一软一沉。我问她,谁教你的?她空洞的眼神看向我,我爹教给我的,他说是娘以前总爱唱的。
忽然,有股难以言说的痛苦蔓延我的心脏,针锥般绞痛。这首歌我听过,是那个她唱的,记得她还怀着阿雅的时候,经常吟唱这首歌谣,我不知道这首摇篮曲是谁教给她的,也许是她母亲也许是村子里的人,总之那时的我听着它,无忧无虑安静地爬在她的怀中沉陷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