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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平浪静时

次日晨起,班晏如忘记宫中有他带回的一位美娇娘般,直接往中宫向当今皇后请安去了。

班晏一直对宫婢说他是个孝顺的儿子,虽然宫内少有人听他类似于这样的话,好歹每日对皇上皇后请安,从不曾因什么耽搁,便也因此给当今太子积下一个时而威严不已,时而市井如小民的印象。

皇后姓姜,名媚昭,传说当年其父为之起名时,因屡试不中,而家中妻子又仅为自己添得一女,一时愤懑不已,便起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名字,易为媚取昭国。不想姜媚昭后来果然被当今天子班骥相中,一路高攀,并继班晏生母靖安皇后离世后,一跃而成为当今国母。这段轶事一时在市井中曾传得沸沸扬扬,直说姜媚昭之父有未卜先知之能,先以大逆不道之言拂之,再以其女美貌惑之,果然得了一生荣华。

姜媚昭的父亲姜耽,却不曾享过几天福,姜媚昭刚入宫受宠,并育下一子,起名班翟,国舅爷就因太过欣喜多喝了几杯,就此酒醉猝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又被传入市井闹腾得整个京城唱小曲的说书的赚得钵满盆盈。是以自昭国有史以来,姜后便是故事最多且被民间最为熟知的一位,虽然常常被人在市井间调侃,却也不免因是从市井中来,而给人倍添亲切之感。加之其子班翟虽未表现出指点天下的气势,但也并非庸者,深得天子隆宠,姜后在殿前无外戚之忧,天子信服,在后宫也就无人能望其项背,争宠者极少。

班晏与自己同胞妹妹班离,因自己生身母亲产后过于虚弱,不久辞世,姜后当时适时得宠,便主动请缨,将小太子小公主抱回自己宫中抚养。多年以来,无论是后宫还是民间,都不曾出现过继母与继子女之间相处不睦之事传出,后比班晏小三岁的班翟出世,也没有发生过任何相待不平的事,一时姜后无论在宫人或是民间市井小民的眼里,都几近一个完人,更是原谅了其父亲所起下的媚取昭国的大逆之名。即使后来太子搬离,自住于东宫,也不曾忘了养育之恩,日日礼数尽之,问安不迭。

这日班晏心情正好,本欲直接向姜后请安之后即刻回去,路上却遇着了自己的另一个妹妹班翎,班翎也是姜后所生,只比自己的亲哥哥班翟小上一岁,性子天真而不顽劣,全无公主之态,偏又生得极为聪明,深得姜后及当今皇帝喜欢。班翎自小与这位太子哥哥玩在一起,心内本就对这大哥极为喜欢,班晏搬出姜后的中宫后,班翎与哥哥见得少了,今日好不容易抓住一回,也不管哥哥有没有向过母后问安,直接扯了班晏衣角就走。

小班翎年已14,正处在变声期的年龄,说话声音细细,又有天真之态与之相辅,把这小姑娘衬得直似离了臂膀便会被拐卖一般。只听她拉扯着自己哥哥的衣角道:“哥哥,刚才翎儿可是去了哥哥宫中找哥哥,哥哥什么时候藏了一位好美的大姐姐在宫里,难怪这些天哥哥都不理翎儿了。”说罢做出欲哭无泪状,瞪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光亮亮的仰望着班晏。

班晏还未来得及去中宫,便被小班翎拉扯着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回廊,又不好挣脱,好不容易小班翎肯停下来了,又做出这副姿态,班晏心想也只好罢了,陪这小妹妹玩上一时便是,主意拿定,嘴上便说:“翎儿这么乖,哥哥怎么会不理翎儿呢,你也说了美丽的大姐姐嘛,翎儿喜欢姐姐不?”

小班翎听哥哥并没有解释这几天不理她的理由,反倒还问起自己是否喜欢那位大姐姐,顿时觉得自己在哥哥心目中的地位受到了那位大姐姐的威胁,立时觉得委屈不已,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呜呜,她抢走了我的哥哥,……呜呜,哥哥不理翎儿了……”一边说还一边捶胸顿足,惹得好些宫人驻足远远观看。

想是那些宫人早已习惯了这位天之骄女般的小公主与太子爷哭闹,是以也并未作出什么惊慌的举动,只是有些尚闲的小宫女远远躲着,看太子爷如何来哄这位深讨大家喜欢的小公主。

小班翎一旁哭得带劲,班晏却是早已习惯,伸手捏了捏她哭得红扑扑的脸蛋,微微弯了身子本想蹲下来,无奈班翎扯着自己衣角死死不肯放手,生怕一放便让自己哥哥飞掉,只好作罢。立即身子前倾,在班翎眼前道:“翎儿乖,哥哥绝对不会不理翎儿的,现在哥哥就带你去玩上一天,怎么样?”

小班翎看着自己哥哥态度诚恳不似撒谎,立即点了点头,瞬即又像想起什么般摇了摇头,最后终于一咬牙问道:“哥哥要带翎儿去哪里玩?”

班晏想都没想立即答道:“当然是去哥哥那里啊,哥哥那里可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呢。”

小班翎一听果然是去哥哥那里,立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眼泪又哗哗的流了出来,又怕自己哥哥甩手就走,终究不敢哭出声来,哽咽道:“翎儿不去哥哥那里,哥哥那里有大姐姐,哥哥肯定只和大姐姐玩,不理翎儿的。”

“不会的,那位大姐姐可好了,她一定不会和翎儿抢哥哥,当然翎儿必须要乖,不然以后哥哥被大姐姐拐跑了,以后都见不着哥哥了。”班晏听了班翎的话,本是哭笑不得,急中生智,一番恐吓的话就此说了出来。

班翎果然强行止住了哽咽声,虽不时还抽噎一声,嘴上却已经笑开了:“那要是翎儿也喜欢大姐姐,哥哥是不是就会更喜欢翎儿?”

“对,就是这样。”好不容易小公主止住了哭,班晏忙不迭给小妹妹吃了颗定心丸,一番连哄带骗,总算把小妹妹哄住,今日要陪这小妹妹,恐怕日日必行的功课也得停上一停了,到时定又免不得挨上父皇一顿骂。

班晏心内想着,脚下不停,手上牵着班翎直接向着东宫的方向行去。

这边慕子衿自是全然不知自己当了一回被当成了抢自己哥哥的大敌,清早起来被一众宫女伺候着梳洗正显得极为不习惯,但就昨晚班晏那句话,情知自己也无法阻止这些殷勤的宫婢们,只好应了她们的好意,任由摆布着度过了一个早晨。

哪知大清早便见着一个一身鹅黄宫装粉妆玉砌的小姑娘咋咋呼呼的跑来,见着自己和一众宫婢在厅内闲着无事,也不说话,乌漆漆的眼珠子在自己身上转了几圈之后便立即离去。一众宫婢也不见有谁招呼,慕子衿便想着市井间传言宫规甚为森严,怎会有这等不知礼的小姑娘,心内想着,嘴上也并未说出来,只奇怪大清早那位太子爷哪里去了,还未询问,便有宫婢上前禀报:“慕姑娘,太子爷向皇后娘娘请安去了,或会与娘娘叙些话也说不定,所以太子爷说慕姑娘要是起来了,便着奴婢们伺候姑娘用膳。”

慕子衿自小观棋学棋,心性淡然,对世事更是所涉甚少,被宫婢们伺候本就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正自发晕,哪知这小宫女上前一说,那嘴儿又说得顺溜,一时竟被绕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云起来。

那宫女见慕子衿发怔,还当这位姑娘已然默认下来,便招呼着其余宫女太监端上早膳。慕子衿总算明白过来,心内暗骂自己白白受了师父的夸奖,竟是全无聪颖的样子,正自懊恼不已,宫婢们早将早膳摆好,便要伺候这位太子爷的贵客用早膳。

慕子衿好不容易有些清醒过来,便又被七手八脚的扰乱了思绪,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叫自己用餐,也不再推辞,立时懵懵懂懂茫茫然然的开始了进入皇宫后的第一顿早餐。

这厢还未结束早膳,就又闻得一阵小女孩的笑声传来,各宫婢也是面面相觑,慕子衿见这情形,已知就是早上那位小姑娘了,心道早上才走,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还未来得及再想其他,便见着班晏手牵着那一身鹅黄的小姑娘出现在门外,一众宫婢见太子爷回来,立时跪下行礼,嘴上道些见过太子爷公主云云。

慕子衿这下反应过来,原来那鹅黄宫装的小姑娘居然就是公主,但看那小姑娘一脸天真,哪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样子,虽贵气天成,却全不似金枝玉叶,难怪一早那些宫婢见她前来,也不曾打过半声招呼。

厅内宫人俯了一地,偏慕子衿不识宫中诸多礼数,唯她一人仍端坐桌旁,这情形在班翎那一心要维护自己利益的小姑娘看来,就是大大的不敬了,虽她平时并不要宫人见礼,可现下时局不同,自是要另当别论,当下小嘴一撇,也不说话,紧紧抓住自己哥哥的手,气鼓鼓的站在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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