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李靖洪冷哼一声,只做不理,方才一切他自是看得清楚,还道是他们的太子爷有心在自己面前一番做作意在立威,如他这般久经官场风云的人看来,自是不齿这等黄毛小儿的作为。
班晏见他反应,反是不慌不忙站起来,在李靖洪身边绕过几圈之后,方才停在李靖洪的侧前方,从李靖洪的视线望去,正好望见一律纹绣精致的袍角,只听班晏道:“证据确凿还如此嘴硬,显是没吃够那一顿杀威棒……”
话刚说完,李靖洪便不知从哪里来的胆量与勇气,猛地上前一抓,当即抱住了班晏的小腿,险些将这位太子爷拖得一个趔趄,周遭侍卫还未反应过来,那李靖洪便对着班晏的小腿一口咬了下去。虽是隔着衣服,也将班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此时看得呆了的侍卫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的要拉开李靖洪,偏李靖洪死死抱着不肯松手,更不肯松开紧咬的口。周遭官员也是大哗,一时之间场面大乱,面对这公堂咬人事件,竟都有些束手无策。班晏疼得咬牙切齿冷汗淋漓之下,冷喝道:“李靖洪,你可是想在策反罪名上再加上一条欺君之罪?”
“李大人,你这是何苦呢?就算此时解了一时之恨,也难逃一死啊!”这时候众官员也有上千搭腔的,却是口不择言,更未曾想这句话说得对与不对,好在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班晏与李靖洪两人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谁。
偏李靖洪此时就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死活不肯松口,无论别人在一旁七嘴八舌说些什么,他只管死死拽住班晏。周围一干侍卫武将本想立时敲碎他的牙齿,无奈这样以来必然会伤到他们的太子爷,投鼠忌器,也是无人敢有丝毫异动。
如此僵持良久之下,班晏的衣袍已隐隐显出了一丝一丝的血迹,可见李靖洪下口之狠,心头不甘之甚。约莫一刻钟之后,众人仍旧对此事无从下手,只管将两人围在中间,个个皆是跃跃欲试,但又面露难色,无奈之极。
此时已近正午,正有一缕阳光从窗外照进,照在李靖洪血肉模糊的脸上,凝着血迹的发丝隐隐含光,加之他恶狠狠的努力睁大的双眼,看上去极为狰狞。
“李大人,你可是想临死拖个垫背的?如果你想,那你到底要谁来为你陪葬?”经过一番较量之后,班晏反倒冷静下来,忍痛问道。
果然李靖洪一听这话立即目龇欲裂,也顾不得死死咬牙了,立即松口,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地上,大吼道:“莫汝行,你胆敢欺骗老子。”
班晏趁机退出好几尺远,一众人等立即长舒一口气,立即有人上前死死按住李靖洪,李靖洪被制,仍旧一边挣扎一边大叫:“莫汝行你该千刀万剐,老子平时待你不薄,你竟然临阵倒戈。”
一众官员见李靖洪只管死死咬住莫汝行不放,心头大松,唯独苦了莫汝行,自己不过是见势头不对临阵收兵而已,如何激发了李靖洪如此大的恨意,还因此伤害了太子爷,心头正自喊冤不迭,但此时公堂便如朝堂,自己又不能立时出声争辩,但若叫他就此说下去,势必暴出更多的内幕,是以心头发急,一时发作不得,急中生智之下,竟叫他这样的一介武将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只见他上前一步,向班晏一揖,道:“太子殿下明察,卑职也时常劝导李靖洪,无奈他利欲熏心,忌卑职手握重兵,是以多次对卑职施以手段,卑职为保全朝廷兵力不至沦为李靖洪的私家军,才不得已委曲求全,应了他的策略,但卑职对照过,对皇上都是忠心耿耿,苍天可鉴。”这番话说得可谓赌咒发誓忠勇无比,便连旁人听得都感动不已,莫汝行更是对自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深感欣慰。
经过莫汝行一番表白,班晏制止了一旁要为他治伤的医从,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坐至案前,笑道:“莫大人一番忠义言行,本宫都是看在眼里,此番更是冒死迎本宫入城,本宫回京之后定当禀报皇上,届时论功行赏,绝少不了莫大人的。”一席话听得莫汝行这个守了十多年五原城的老将心花怒放,感动不已。
李靖洪听罢,阴测测一笑,道:“莫大人满意了吧,高官厚禄终于到手,老夫祝你步步高升。”
莫汝行听他言辞多有不善,心头正是极不舒服,他到底是武将,心头火起,立即指着李靖洪的鼻子道:“李靖洪你还是赶紧认罪伏法,或许太子爷仁慈,赏你个全尸。”
“哈哈哈哈,莫汝行,你果真衣冠禽兽恬不知耻,今日你算小人得道,他日你定然死无全尸千刀万剐九族全诛。”
莫汝行听得气极,几乎要撸袖子上前与李靖洪打上一架,但思及此乃公堂,终究忍了下来。
众人谁也不出声,便由着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直将大家听得暗暗咂舌,看这情形,这莫汝行虽然看起来忠义耿直,对策反之事也是百般推脱,却似与李靖洪勾结良久,这般公堂之上做作良久,看得众人只当是双簧一般。
卫青涟与班晏相视一笑,便由班晏拍下惊堂木止住了莫汝行正欲出口的反唇相讥,待得堂内完全安静,才道:“李靖洪,你果真执迷不悟拒不认罪?”
一时之间,不止众官员,就连李靖洪也奇怪,为何班晏绝口不提莫汝行的共犯之罪,只管抓住自己不放,心头气闷,便学了匪类的强调道:“老子行得正坐得直,苍天看着也没有雷劈下来,便是无罪,你又能咋地?”
班晏见这李靖洪非但执迷不悟,还颇有些无赖形色,一时气极,便将惊堂木一拍,喝道:“你便是不认罪,证据确凿之下,也难逃一死,来人,拉出去斩首示众,告知五原城民,李靖洪已伏法。”
立时就是三四武将上前,拉扯着李靖洪向门外拖去。堂内官员心知罪犯不肯主动画押认罪时需留案再审,断无直接定罪的道理,是以惊觉此中情理之际,李靖洪已被拖到了门口,立时便又是梁廷桂站了出来,用他虽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吼了一句:“且慢。”
梁廷桂这一吼,不止班晏在擦汗,李靖洪也是两腿发软,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拒不认罪,便能多活些时辰,万万没想到这太子爷竟不按常理办事,直接就将自己置于死地,心头哪能不慌,人之将死的脆弱立时表现出来,只想着就算秋后处斩也比立时死了强上百倍。是以对梁廷桂的那一声吼,可谓千恩万谢,若非自己正被拉扯着,定然已经走上前去,拜谢梁廷桂的祖宗八代了。
班晏此时心头正是得意非凡,计成之余端着架子便问道:“梁大人,还有什么话说。”
梁廷桂在班晏身上可谓连连吃亏,这下可不敢立即就说,便斟酌着词句道:“太子殿下明鉴,臣读遍法典,却没见过罪犯未认罪便斩首的,还请太子爷明察。”
班晏再作捋须状,沉吟道:“梁大人真可谓忠臣孝子,依梁大人看,这案子该如何定夺?”
“依臣看来,此案当按部就班,照流程审理。”
“但本宫出行之日,父皇曾有命,遇事酌情处理,梁大人你看,本宫斩李靖洪,可算是酌情处理?”班晏紧盯着梁廷桂道。
梁廷桂又是一阵无言,正欲思索些话出来反驳,李靖洪突然挣脱四位武将的掌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头道:“太子殿下,罪臣李靖洪愿和盘托出。”
“果真人都是怕死的。”班晏心头暗笑,脸上却正色道:“李靖洪,你果真是识时务的人,好,这就从实从详招来罢。”
“太子殿下,罪臣尚有一不情之请。”李靖洪迟疑片刻才道。
“说。”
“罪臣想请各位大人避嫌。”言语之间不容置疑,李靖洪显是恢复了一城之主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