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九十年代,跳舞之风一直盛行,走到哪里也能看到热舞的人们,早晚广场上有老头老太太的扇子舞,剑舞,迪斯科,晚上大大小小的舞厅霓虹闪烁,红男绿女们潮水般涌入其中,因为跳舞,夫妻换人,家庭破裂的事,不在少数,但人们依旧乐此不疲,跳得是不宜乐乎。
学校是其中的重灾区,每到周末,不光教师下舞厅的不在少数,各班也常开班级舞会,高年级美其名曰“丰富团组织生活”,低年级则是“扫舞盲”,往往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专科里有一个班搞了班级舞会,其它同科同级的班,必然过不多久也会办上一场,名头还多得要死,什么班级联谊舞会,班级互邀舞会,感谢师恩舞会,基本是每周都有,甚至同一时间段,同时有几个班级舞会,蔚为壮观!
那会儿,你要是说自己不会跳舞,都不好抬头做人,不光如此,还会招来一堆热情之极的“师傅”义务帮你扫盲,蓬嚓嚓间,踩了N多“师傅”N+1脚后,兴趣也就渐渐上来了。(N>=10)
一般来说,班级舞会都是开放式的,谁都可以来跳上几曲,实在是一干“舞棍”最滋润的时光,经常是“此番唱罢、彼方登场”,流窜于各个班级舞会中,不少高年级的帅哥、低年级的美女,就是这么跳着跳着认识的,进而发展出感情来,一双又一对。
唐凌云记得,九八年时,学校新修了一个十分气派的学生食堂,占地上千平方,一楼是大众食堂,二楼是小餐厅,三楼则是一个内部舞厅,每个周六,周日还有节假日都会开放,每次都是人满为患,音乐一起,好几百平方米的舞池里,黑麻麻都是人,不管学生老师,都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门票十分便宜,男生两块,女生一块,教职工免费,当然,设备不怎么样,一套大功放的音响,一套激光彩灯,就算完了,桌椅还是食堂一起采购来的连体餐桌,顺着墙壁排开,围出来的空地就是舞池。
就这,一个个往里面还钻得十分欢快,以后的班级舞会也改在这里开,再怎么说,比起在教室里的舞会要专业得多了。
在这之前的班级舞会,都是发挥各人的主观能动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少见什么专业的设备,顶上的日光卸下来三分之二,剩下的灯管用彩纸一蒙,灯光妖异,再吊些彩纸汽球,桌子一拖,中间的空地就是舞池了,再摆个小型旋转彩灯,布置得挺像那么回事。
音乐更简单,哪个班还能不买台录音机?学英语,放歌都要用的。
音量开到最大,便宜实用,必不可少。
“哈,快点,要开始了!”唐凌云他们刚上楼,就听到班里传来舞曲声,有几个急不可耐的,一声招呼,小跑着向教室冲去,今天可是和美女们联谊,不快进去抢个好地方能行?
一帮同学嘻嘻哈哈哈挤进了门,一番你争我抢,手脚快的,占了心里中意的位置,动作慢的,只能不情不愿的猫在角落里。
不论男女,都在脸上罩了个廉价的塑料面具,唐僧,孙悟空,沙和尚,猪八戒,黑猫警长,大灰狼,白雪公主,阿童木,唐老鸭,米老鼠,蓝精灵,奥特曼,希瑞,花仙子,一块钱一个,集体到批发市场批来的儿童玩具,还别说,这么一打扮,大家都觉得蛮好玩的,平时熟悉的同学间,有了点神秘感。
等待九六二五一班的时间里,一干人互相拿别人脸上的面具打趣,被人笑得最多的就是唐凌云的猪八戒面具了,女生还只是单纯的觉得面具可笑,男生则是笑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神色,看来,猪八戒背媳妇的典故,还挺深入人心。
音乐暂停,老班走到了场中央,他也有一个面具,太阳公公,不过没戴,和《天下无贼》里打劫的范伟一样,顶在头上,只差没拿把菜刀当道具了。
抬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都到齐了,今天,非常荣幸,我们班和管理专科的九六二五一班结为‘联谊班级’,有幸一起举办这个舞会,下面,有请九六二五一班的同学们,大家欢迎“
满场潮水般的掌声中,九六二五一班的同学鱼贯而入,以莺莺燕燕居多,男孩子一只手点得完,毕竟他们是文秘专业,没见过有几个领导配男秘书的!
一个个的脸上,同样也戴着面具,不过不是那种塑料面具,而是色彩缤纷的羽毛面具,遮住了额头和眼部,露出鼻子和一张红艳艳的小嘴,更显魅惑。
“在未来的日子里,希望我们两个班级,能够常常走动,多多联系,象一家人一样互帮互助,一起创造更美好的未来,在这里,我就不多说了,再说,同学们该着急了,等下舞会开始后,同学们都别不好意思,特别的男士们,要主动一点,会跳的同学也要多带带不会跳舞的同学,现在,我宣布,联谊舞会正式开始,音乐,响起来!”
“Left~Left~Right~Right~
Go~!Turn~Around~
Go!~Go!~Go!~
.......................”
老班的话一落,一段劲爆的兔子舞的音乐响了起来!
大家刚开始还有点矜持,都不想当出头鸟,坐在座位上你望我,我看你,还是文艺委员文梦兰打破了僵局,拉着刘秀萍对舞起来,全场掌声和口哨声四起,雷尚日一见,马上坐不住了,顶着奥特曼的面具下了场,跟在刘秀萍后面扭起了屁股!
陆陆继继的,会跳的,胆大的,都跟着下了场,带着不会跳的也卷了进去,跟着别人照猫画虎的扭动起来,劲爆的音乐中,大家一起蹦跳,欢乐的气氛,一下就点燃了众人内心的激情,一曲跳罢,气氛推向了极致。
“高手,刚刚你怎么没下场?”谭文才喘着粗气溜到唐凌云身边,就这家伙和几个比较害羞的坐着没动。
“不会跳呗,老胳膊老腿的经不起折腾。”唐凌云给他一个让人抓狂的答案,年纪轻轻的,就老胳膊老腿,比他还大一两岁的同学,还要不要活了?
“切,糖果,不会就不会,怕什么?我教你,保证学会!”一边的挂着花仙子面具的周萱不屑道。
“哦?你教我?我刚刚明明看着某人根本不会跳,在里面滥竽充数来着,怎么教我?”
“我不会跳兔子舞,但是三步四步这些我会跳呀,带你,肯定没问题!”
“你要乐为人师,我不反对,但等下脚被踩肿了,可别怨我。”唐凌云倒不是一点不会跳,而是会跳的不多,就学过一个慢三,一个慢四,还是当年被姨妈牵驴一样晃荡了好久才马马虎虎学会的,算是半舞盲,不过好多年没跳了,骨头都上锈了。
“你敢,踩我一脚,我就拧你一下,看到时是我的脚肿还是你身上发青。”周萱一点不怕,反驳道,吓得唐凌云一缩脖子,这姐儿,凶猛,抄着圆规就敢往人手上扎人,拧两下,绝对可能,谁要摊上这么一师傅,倒八辈子霉。
又一支舞曲奏响,是慢三的节奏。
经过初始的腼腆,大家已经放开了许多,一对对舞伴下场,翩翩起舞,男生们鼓起勇气,向认识或不认识的女生发出邀请,有些抹不面子找异性的,也邀请同性的同伴下了舞池,气氛变十分热闹。
“糖果,走吧!”周萱等了一会儿,见唐凌云坐在那里没有一点要来邀请自己的意思,主动出击了。
“那个,算了吧,我还是找别人好了!”唐凌云一见躲不过,赶紧溜了,一想起被拧得青紫一片,他心里就打颤,打死也不能让这小魔女教呀,别一场班级舞会跳下来,小命去了半条,那可哭也没地儿哭去。
“胆小鬼,居然跑了!我看你跑得了初一还能跑得了十五。”见唐凌云溜了,周萱气得银牙直咬,什么人嘛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心当做驴肝肺!
“同学,能邀请你跳支舞吗?”九六二五一班的一个男生走到周萱面前施一个礼。
“可以!”周萱伸手,两人滑入了场中!
与此同时,唐凌云正邀请了一位白衣白裙、长发飘飘的女孩!
“不好意思,我跳得不好,你........”女孩细声细气的婉拒。
“没关系,我也是初学乍练,半斤对八两,相互学习一下呗”热烈的气氛,撩得他心痒痒的,十好几年没跳过舞了,好象舞步还记得一点,不妨试试,如果是十六岁的唐凌云,有心没胆,抹不开面子,这时的他,可是混成老油条了,脸皮厚过城墙,大大咧咧道。
“那....好吧,跳得不好,你可别笑。”女孩想了想,点头同意!
慢三,慢四,属于普通交谊舞.比较适合初学者,因为节奏好掌握,二者的高阶是华尔兹和狐步,唐凌云只看过姨妈和镇上一个资深“舞棍”跳过一回,很高雅,很有韵味.舞姿优美大方.看得人心旷神怡,一般没几个人跳得起来,一般都是慢三慢四,牛点的就是快三、快四、平四等等!
按姨妈的说法,别看快三,快四,上去就是满场飞转,马不停蹄,看着难,其实很好掌握,反倒是慢舞和快慢相间的舞,更难些,在舞厅里,看一个人的舞跳得好不好,看慢三、慢四、探戈这几种就知道了。
具体是不是,唐凌云也不知道,反正他的慢三慢四都跳得马马虎虎的,根本无法判断对错,她说是就是。
刚开始跳,唐凌云还有点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踩了舞伴的脚,转了两圈下来,感觉还行,以前的感觉又回来了,没丢,只是稍稍有点生疏。
于是,也就放开了心思跳起来,一跳,觉得不对劲,再跳两圈,发现一个惊人的现象,女孩的舞步明显不平,跳起来一跛一跛的,尤其在转身时,更加突出。
“这个女孩不会是脚有残疾吧?MyGod,我都干了什么?”唐凌云这么一想,一下就心生怜惜,难怪人家不跳舞呢,原来是个残疾人,答应自己的邀请,需要多大的毅力和决心呀!
感动之余,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不能因为残疾歧视她,相反,一定要认真的跳完这一曲,以示自己的歉意。
打起精神,摆好架势,一曲舞跳得行云流水,挥洒自如,结束时,面带微笑颌首道谢,十分的有那么点绅士风度,比起约翰牛不遑多让。
下面的事,就让他一头雾水了,女孩同样很礼貌的回答“不用谢”,转身飘然回座,脚步丝毫没有蹒跚,这是怎么回事?
留心观察了一下,这才悟然大悟,哪里是什么脚部残疾,明明是那女孩是把跳舞时的起伏飘逸,跳成了左右颠簸。
不由莞尔一笑,再看看场子里兴致勃勃教人跳舞的师傅,嘿,除了在那里推磨牵驴,还真有不少跳起来一跛一跛的,心里直叹“误人子弟,误人子弟”,也庆幸当年,姨妈教他跳舞时,一点点小错误都会不厌其烦的指出纠正,学出来这才没变成“残疾人”,哈哈!
悠扬的舞曲中,飞扬着青春的神采,翩翩的舞步里,跳动着青春的律动,脸上的面具,让每一支舞都充满了神秘的气息,更加吸引大家的踊跃参与。
每两三支舞曲之间,都会插一个小游戏,击鼓传花,抢凳子,蒙眼猜人等等,输了的人表演一个节目,不光让大家乘着这个间隙回复体力好跳下一曲,也把现场的气氛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