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离开了,梓冉也是。
别人发现时,她已沉眠于沈初的身旁,面容上浮现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安详。
胸口一朵血色花朵绽放的无比绚烂。
别人道她与沈初兄妹情深,几番感叹唏嘘。
却不知她追随而去的,只是她的姐姐罢了。
而不是,他们口中的哥哥。
梓冉离开了。
和夜九一样。
毫不犹豫,显得是那样自私又任性。
全然不顾还未从夜九离开的阴影中走出的人,是否会被这再次降临的死讯推入悲戚的深渊。
大概是因为她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有她的姐姐一个吧。
看着那些人在她的尸体旁哭泣,有真心也有虚情。
冷眼旁观了一会,梓冉就飘荡着离开了她自己的葬礼。
可她却并未前往她该去的那个地方,而是在这个城市到处游荡。
去了每一个姐姐都曾去过的地方游荡。
像怀念,也像铭记。
而在她游荡的那些时光里,不管她去了哪里,都会在午夜时分回到她与姐姐居住过的那栋别墅。
那是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地方。
里面到处都是姐姐留下的影子。
一个,两个,三个……
仿佛姐姐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
梓冉漂浮于半空,出了神。
“咔嚓。”
空气里突然响起扭动门把手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别墅里显得无比突兀。
但梓冉并不惊讶。
看向门口的方向,熟悉的人影便如常出现于她的视线之中。
模样清秀却满脸疲惫的女孩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躺在沙发上将身体蜷缩,慢慢的陷入了安眠。
只是睡着睡着,那张因疲惫而苍白的脸便会布满了泪痕。
偶尔冒出几句含糊不清的呓语。
梓冉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文月来到这里,满脸泪痕睡着,不断梦呓。
“为什么我救得了别人……却就是救不了你呢?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一遍一遍无意识的重复着这话语,如同她对自己的厉声质问。
可怜又可悲。
而看着这幅模样的文月,梓冉总是容易想起另一个人。
那个叫庄灼辰的男人,也曾是这里的熟客。
只是在找到一个相似的人后,便不再来了。
她去看过的。
那个少年与沈初长得有八分相像,可性格却是相反的懦弱卑微。
她经常看见那男人忽会扼那少年脖颈说他不是他,忽又松开说他是他。
脸上表情忽喜忽悲,像个癫狂的瘾君子。
疯狂又清醒,却又在可笑的自欺欺人。
“你的时间到了。”
忽然听见一道冰冷声线在耳边响起,梓冉的思绪抽回。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别墅,来到了那已经有些熟悉的亡途。
如血般绚烂的暗红花朵开在一旁,热烈的极其疯狂。
梓冉扭头看去,那拥有一头摇曳及地的银白长发的女子便出现于她视线。
这是她们的第三次见面。
她记得。
梓冉看着她,眼眸之中情绪交错,格外复杂。
而她也在看她。
只是与梓冉不同的是,她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平静如同死潭,不见情绪。
她们彼此对视,一时竟无言。
良久,还是她先开了口。
“你该走了。”
她语调淡淡的,听上去很空洞。
“我带你去。”
说完便自顾自的转身向一个方向走去。
而梓冉还来不及反应,就发现自己和曾经一样不受控制的跟她而去。
像被无形的布包裹,无法挣脱。
而梓冉也没有打算挣扎,就这么安静的随她而去,来到轮回之处。
“去吧。”
她挥了挥袖,声线冷淡。
随着她的动作,梓冉感觉那束缚消失了,可她却没动。
看向她的目光里有着猜疑。
“不需要喝了吗?”
明明前两次还非喝不可不是吗?
梓冉问着,目光里透出几分警惕。
她微愣,眼眸半垂。
不知怎么,她想起了第一次见她的那次。
明明死去之时已近暮年,灵魂模样却是稚儿。
面容上表情平静,双眸之中情绪却疯狂又哀伤。
她给了她那碗汤,却并未能消去她眼中情绪。
紧接着是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
可无论如何,那眸中情绪,却一如既往。
让人无奈也让人心疼。
她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中断了自己的回忆。
“无需。”
她抬起眼眸看她,语调淡淡。
梓冉疑惑的看她一眼,心里思绪百转千回。
却还是什么都没做没说,抬脚入了轮回。
而她见梓冉入了轮回,便也转身离去了。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雪,带着难言的过往。
仿佛一曲缱绻万千的哀歌。
一碗清汤消哀愁,一入轮回往事灭。
可是啊。
亡途辗转,戏语入魂。
执念生根,怎忘所念?
她这一碗清汤,到底能渡几位应渡人呢?
她幽幽的叹着。
时光回溯。
小小的人儿依偎于女孩身侧,安然享受这混乱末日之中的片刻宁静。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触到久违的温暖之时,便注定了吧。
她将辗转亡途。
凭那执念,寻她所思、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