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的官员，除首官侍郎外，都无需上早朝。不过即便如此，仍旧要天不亮就来到衙门，着手开始一天的工作。
旖ni偷偷打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一本记录簿。
一大早来上任，谷司主官工鉴却不在。倒是几名掌中围了过来。
旖ni本想询问些东西。却被这几名掌中拉住，无论大事小情都来请示，着实让旖ni头疼。
还好众人见新上任的执笔一脸的茫然和无奈，立马识相地纷纷退去。
旖ni叹口气，忽然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景大人，请用茶。”一杯热茶送到了面前。
见是女官，这些人也殷勤起来了啊，心里想着，旖ni抬头，见是刚刚询问自己今年要不要增加品官的年俸谷的掌中。
“多谢……”旖ni接过茶，却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
“下官白煜。”白煜见这个新执笔叫不出自己的名字，忙自报家门。
旖ni温柔一笑。“多谢白大人。”
白煜有些腼腆地笑笑，道：“大人第一天上任，对谷司的事务不甚熟悉也是正常。大人不必思虑。有什么不清楚的，大可询问下官。”
白煜的一番话和不自觉散发的男子少有的羞涩让旖ni起了玩心。眼珠一转，旖ni问道：“大人怎知我思虑？”
“下官见大人在此唉声叹气，面前的记录簿也没翻几页，自然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唉声叹气，记录簿也没翻几页？”旖ni的目光越发狡黠，打断了白煜的话，笑问道。
“因为下官一直在……”白煜忽然住了嘴，原本白净的脸瞬间通红。被新上任的执笔戏弄，白煜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入官场已经两年，此刻竟然无措。
旖ni见他立在那儿发窘，知道这人性格内敛，便收敛了玩心，微笑道：“我正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大人来的正巧。”
白煜见有正事，也不再尴尬，在旖ni的示意下拉了把椅子，在一旁坐下。“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见白煜忽然又是一本正经，旖ni心中好笑，却也不敢再逗他。拿过刚才翻看的记录簿，道：“每年收缴的粮食是否都由我们谷司经手，再分发各处？”
“正是。”白煜不明就里，奇怪地看着旖ni。
旖ni不理睬白煜疑惑的目光，继续问道：“那近年国库是否较往年充盈？分发出去的粮食是否也有所增加？”
“南方近年庄稼连年丰收，国库的确比往年充盈。配给王宫，兵部和各衙门的粮食也的确有所增加。”白煜如实回答，却更加疑惑，“大人问这些是……”
旖ni打断他，再问道：“你说南方近年庄稼连年丰收？都是哪些地方？”
“南方六郡，均是丰收。”白煜开始觉出不寻常。为何这执笔会问这些？难道地方上出了什么问题？
去年秋末，各地粮食的征缴结束后，是他亲手整理数据，做出记录。虽然耕农有所减少，但是因为风调雨顺，粮食增收，国库也难得一见地满了。
“大人，难道有什么不妥吗？”白煜看不出旖ni脸上有什么异样的表情，但她的问题着实让人摸不到头脑。
旖ni又露出调皮地笑来，道：“没什么呀，我就是想考考大人。”
犹如一朵梨花瞬间绽放，白煜脸上又是一红。心中大叹这执笔的孩子气竟然如此之重，可这孩子气却让她灵动万分……
白煜忽然摇头，懊恼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旖ni看着面前的白煜表情千变万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笑。“大人且去忙吧。等我有不懂的，再来请教大人。”
白煜忙起身行礼。“请教不敢当，是大人来考下官才是。”
没想到这个白煜也会说笑。旖ni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白煜脸上红润还又起，也跟着腼腆地笑了。“下官先行告退。”
旖ni回身再次拿起记录簿。这里记录的是每年大贺粮食征收和分配的情况，也是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旖ni还未看完，刚才也只是随口探探口风。没想到才几句就问出了问题。
要说粮食的分配是否真如记录上所写，目前还无法查证。但是白煜说去几年南方粮食丰收，简直是天方夜谭。
自己半年来一直在南方六郡之首的尚郡，直到一个月前为参加国试才回到都城。去年夏天洪水泛滥，最严重的时候，连凌府别苑的粮食都有些紧张。而地方竟然上报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只是，这些粮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旖ni嘴角微动，牵起了一个冷笑。这下牵扯可大了，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朝中大臣知而不报。想必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上位者。
想到年关时，国王大贺群臣。旖ni嘴角的冷笑更深。
怕是一场好戏就要开演了。
用过午饭，谷司工鉴沈贤之终于露面了。一见旖ni，急忙寒暄，好像旖ni才是他的上司，自己是下属一般。旖ni眯着眼，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而其他掌中也是不时地观望着这边，窃窃私语。
“沈大人，我们见过吗？总觉得沈大人有些面善啊。”旖ni被他吵地心烦，却也猜出了十之八九。八成又是被义父提拔过的官员。
“贤之不曾见过景大人，不过倒是听凌大人提起过景大人。啊，是凌渊凌大人，贤之还没有见过凌傲寒凌大人。”沈贤之满脸堆笑，额上像是印了谄媚二字一样。
大贺的官员之间为表尊敬，无论官职高低，一律尊称“大人”。可是沈贤之一句一个大人，实在烦人。
旖ni终于忍无可忍，一脸不悦地提高声音道：“沈大人，下官是沈大人的执笔。沈大人不为下官安排工作吗？”
沈贤之生生吞回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忙道：“自然，自然。谷司最近比较清闲，景大人就负责整理这些文书吧。”
旖ni转头看看堆在桌上，一摞满是灰尘的文书，心中不屑。
这沈贤之是如何被义父看中的，竟然就在下属的面前堂而皇之地拍自己的马屁。这些文书不知堆了多久，都要发霉了，自然是些不重要的东西，整不整理，无人过问。摆明了是让自己在这吃白饭。
也罢，他只要不给自己添乱就好。
旖ni稍稍缓和了神情，道：“下官必尽心尽力。”
沈贤之忙点头哈腰，又转身对几名掌中道：“你们谁来做景大人的下手？”
这些掌中平日里早就看不惯沈贤之的一幅奴象。刚才见他对景旖ni连连献媚，便明白这景执笔来头不小。又见景旖ni不给他好脸色，一个个心中都是好笑。
这会儿都沉默不语，装作没听见，硬是要给沈贤之难堪。
果然，沈贤之脸色开始难看起来，干咳了一声道：“白煜，你来给景大人做下手。”
白煜忙起身走了过来，抬头看了旖ni一眼。只一眼，却让旖ni捕捉到一丝未退尽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