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安心能够看到这样的美景,那该多好,云小峰的心激烈地跳动起来,要挣脱他的束缚似的。云小峰怕了,赶紧锁紧心房,把那颗不安分的心死死地压住。
他哪里压得住呀,压得越紧,他的心反抗得越厉害。在美景的召唤下,它像一股势不可挡的力量,冲破他设下的防线,纵出他的胸膛,朝远方的安心奔去……
那天晚上,云小峰苦透了。他太想安心了,一吃完晚饭,就躺到床上,牛反刍似的一遍遍地想。无尽头的想念像一团乱麻,把他死死地缠住了。
先还想着安心,后来,无边无际的疲惫恶鬼似的扑来,猛的一下把他击跨了。他怀惴着想安心的心,昏昏沉沉进入了梦乡。
在梦乡,云小峰看到了父亲。父亲穿了身新衣服,像过节似的,看上去比在世时精神多了。父亲不说话,笑眯眯地望着他。云小峰扑了过去,想拽住他。父亲不理他,扭头往前走。云小峰赶紧追上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尽管父亲走得不算快,但他始终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天空中突然下起雨来,漫天飞舞着硕大的雨滴,河水暴涨起来了,把田野全都淹没了。肆虐的洪水里漂浮着一些稻谷,那些稻谷随水漂了一会儿后,全都站立起来,低垂着沉甸甸的头,在浑浊的洪水中不停地摇摆。
父亲站在被洪水淹没了的稻田里,奋力挥舞着镰刀,飞快地收割稻谷。云小峰呆愣了一会儿,随即也拿起镰刀,跟在父亲后面割稻谷。云小峰唰唰地挥动镰刀,浑身上下累得疲惫不堪,那些稻谷却越割越多,割倒一片,又跳出来一大片,怎么割也割不完。云小峰累得腰都要断了,双手痛得失去了知觉,他抬头一看,父亲突然丢下镰刀踏浪而去了,云小峰急得失声叫喊:爸,爸……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旁边有人叫唤着。
云小峰睁开眼睛一看,只见母亲和几个亲戚焦急地守候在他身边。云小峰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起身问个究竟,却怎么也直不起身子。他的脑袋烂了似的痛,身上像压着千斤重的石块。
“小峰,你总算醒过来了……”母亲抱着他失声痛哭。
云小峰惊呆了,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旁边的亲戚满脸忧伤地抹着眼泪,几个护士赶过来为他量体温、测血压。云小峰惊慌不已,没想到自己一个梦竟然做到了医院里。
原来,他农药中毒,正在医院里救治。要不是母亲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他痛苦呻吟、口吐白沫,连夜和亲戚们把他送到乡卫生院抢救,他非丢了性命不可。
云小峰心有余悸地躺在病床上,眼里积满了泪水。他们家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啊,父亲走了没多长时间,他又差点中毒身亡,这一切实在太可怕了。
五
云小峰每天早出晚归、奋力打拼,他的脸被太阳晒黑了,双手长满了厚厚的老茧,原本单薄瘦弱的身体日益壮实起来。经过三个多月的艰辛劳作,他已经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
学校放假了,在外读书的学生纷纷羊归圈似的赶了回来,云小峰跑到村口等候,却没有看到妹妹的身影。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也不知道妹妹能不能扛住,云小峰一直很担心她,看到其他同学都回了村,妹妹却不见踪影,他心里慌得不行。
一个身影悄悄走到云小峰身后,那是个亭亭玉立的女孩。云小峰的遭遇把她深深地打动了,她好想帮助云小峰,帮他度过难关。
云小峰没有察觉身后的动静,仍然呆呆地眺望着。林红梅忍不住了,轻咳了一声,然后鼓足勇气喊道:“小峰哥,你在看什么?”
云小峰回过头,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林红梅。林红梅越长越漂亮了,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云小峰心思一恍惚,还以为站在他面前的是安心。
“小峰哥,你在等小娟吗?”看到云小峰呆望着她,林红梅害羞了,脸微微的有些红。
“是啊,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云小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慌忙调整过来。这几天他太想安心了,学校放了假,安心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苦熬了。
“小娟说她不回来了,要在学校里看书,前段时间她落下了很多课程,想利用假期好好地补补。”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一直为她担心。”
“小峰哥,你别担心她,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们班留在学校里看书的人多吗?”云小峰还是有些不放心。
“就她一个。”
“就她一个?那怎么行?”云小峰急了。
“你不用害怕,学生走了,还有老师在呀,老师们还在学校里批改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