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像是看了一场大戏。”
诺米尔离开后不久，又一个人来到初始之地。他打个响指，我身上的伤就全好了。
抚摸着复原如初的下巴，我不禁发出了感叹：“GM权限真好呢。”
“你让某位过气的世界第一也给你做个世界好了，像《零》这种除了自由度就基本什么都没有的精神世界，半心稍微花点功夫就能做出来。”《零》世界的主人趁机劝诱道。
主动背负起复兴游戏界之重任、愿为所爱的游戏事业献身、人小志不小的短命天才，张思淼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拉人进坑。同为祈愿者的我，他自然也是不会错过的。
“免了吧，那家伙才是真大爷，我可不指望请她做事。”
【嘿！嘿！怜酱，你这是几个意思？】
【字面意思。】
“我说，你既然看着，干嘛不来帮帮我？”我指着被扇了三次巴掌的脸，心中满是怨念，“发生在你地盘的恶***事件，你倒是出个面啊。”
张思淼毫不在意地耸肩道：“抱歉，对不起啊。我看你挺享受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打搅你们。”
“喂……”
“开玩笑的。”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虽说在我地盘，但毕竟是你的‘家事’，我不太好出面。另外，我也是挺忙的。你家猫咪太暴力，居然是打破‘概念墙’进来的，世界上开了好大一个口子，我总得去看一看状况吧？幸好回去的时候还算安分，不然可爱的零汝就得修两次墙了，我可是会心疼死的。”
“对不起，诺米尔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不好意思地替诺米尔道歉道。
虽然关系相当微妙，但我毕竟是诺米尔的主人，她……他……算了，还是用“她”吧，习惯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诺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是我家的猫。她惹了事情，我有责任替她赔礼道歉。
“不用在意，这点工作量跟敲几页代码差不了多少，分分钟就能搞定。”张思淼微笑着原谅了诺米尔。
啊，真是个宽容大量的好孩子……
对了，我还有事情想问他来着。
“那个，我有件事想问问你，这个世界……”
我刚问到一半，张思淼就抬手止住我：“你是想知道我的《零》未来会不会给地球带来不幸吧？你一定是想听到否定的答案，然而很可惜，我怕是没法让你满意了。”
“诶？你这么说的意思是……”
张思淼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
“我想你肯定是明白的，对如今的人类文明而言，游戏……不，所有的艺术娱乐都是毫无必要的，甚至被当成是累赘，是对人力物力的浪费。这并非歧视，而是事实。艺术从来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会研究的，很不幸，现在绝大多数人吃不饱啊。”
“然而，更不幸的是，我原本就是这么一个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我爱上了游戏。爸妈很有钱，但永远很忙，从来都不陪我。我没有兄弟姐妹，家里总就我一个人。别看我现在长得丑，以前也丑，到哪都被排挤。一直陪伴我的只有游戏，长期与我‘交流’的只有游戏。”
“最不幸的是命运之战后，爸妈死了，家产毁了，我吃不饱了，连命都快没了，可我还是爱着游戏。在这个不需要游戏、正在遗忘游戏的时代，我与游戏都将迎来毁灭。”
“或许是上天对我的肯定吧，我突然得到了零汝——我自己创造的游戏角色。她给了我活下来的能力，也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使命——让游戏界继续发展下去，很好地、永远地发展下去。”
“至于其他人会怎样，我会怎样，那根本不重要，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浪费在那上面。”
“单纯的游戏在如今没有丝毫交易价值，所以《零》是游戏的同时，她也是武器，强大的武器。只要控制权易手，红枫和联盟必定第一时间造‘门’，游戏里制作的所有道具都可以运进现实。到时候他们的军事实力会上升多少，我也说不准，毕竟我只是一个做游戏的。”
我……真不知道该答话。
要指责一个快死的小孩仅有的愿望吗？这真不是我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你这么做是在亵渎游戏”或者“粉丝们会很伤心的”，类似这种强盗逻辑、道德绑架的话，我也是绝对说不出来的。
是不是该跟他讨论负责任的重要性？可他也说过，他只对游戏界负责。他根本不在乎是否会爆发战争，只要世界上还存在爱尔莎这种不会死的游戏爱好者，游戏就不会被彻底遗忘，他也就不会费心思管其他人的死活。
他希望的只有游戏界的复苏，除此以外，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
如果硬要评价他的做法，那就是为达理想而不择手段的极致自私，连自己也舍弃在外的极致无私。
我曾经见过一个类似的人，在那冰冷的太平洋上，在那艘前往红枫的偷渡船里。
当时，刚失去一切的我蹲在拥挤的船舱角落里发呆，那个人在我的旁边一直、一直、一直自言自语。
他一会说什么对不起战友，一会说什么想念死去的家人，一会说什么别无选择，真是一个超级婆婆妈妈的家伙。若不是船上有很多带枪的船员，船舱里的人估计会打死他。
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他们太过自信，上层房间里船长与某人的说笑声非常大，以至于我们时不时就能听到一些内容。跟船长说笑的人被称为将军，他似乎要带着机密文件逃往红枫。
大概是因为害怕吧，船舱里的人越来越安静，连那个絮絮叨叨的叛逃士兵也沉默不语。
第二天黎明，轮到他去上厕所的时候，出事了。他干翻监视他的船员，偷回被没收的手机，向联邦的某个人发密。
船只有那么点大，他很快就被发现并抓了起来。船长的怒吼声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并让船员搜查所有的偷渡者，杀掉了好几个无辜的人，我也差点被殃及。
那名叛逃士兵自然也是死了。听看门船员间的聊天，他被殴打了半个小时，然后砍断手脚，扔进海里喂鱼。
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他明明已经选择背叛联邦，为何还要告密？又为何……
要连累我们？
联邦的军舰很快就追了上来，一直监控联邦动向的联盟也派出了魔导水舰，这艘要多少有多少的平凡偷渡船不幸地成为这次小冲突的中心。
他们谁赢了，不用想也知道。偷渡船完蛋了，被魔导水舰一发打偏的激光炮直接射穿。我亲眼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孩瞬间灰飞烟灭，他的母亲尖叫着扑进激光。
就因为那个人的告密，那对母子和其他无辜的偷渡者死在了冰冷的太平洋，我也差点在海中永眠。他们都相信着，相信只要离开陷入疯狂的联邦，只要逃到红枫，他们就能继续活下去，然而这点愿望也沉入了绝望的深渊，就因为那个人。
他为了依然留恋的联邦，牺牲了自己，也牺牲了我们这些不爱联邦的人。
如果那些人死后能跟他相遇，一定会痛骂他，问他“凭什么我们要为你的破事而死”。
后来，我无意间看到联邦对他的报道《无名英雄用生命拯救联邦》，全文都在赞美他的无私与自我牺牲精神，一个字都没有提及被牵连的人。
“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其他人？一点点，一点点就行。”
沉默了很久很久，我说出了对张思淼唯一的祈求，也是对当初那人的埋怨——
你想做什么是你的事，我们根本不关心，但能不能请你给我们这些无关者留一条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