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商镇可以说的上是全国28000多个城镇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若是说经济发展,不上不下,若说风景秀丽,谈不上,若说民风淳朴倒也算的上吧。
张忠是这个小镇警察局的局长,从帝都北京调离这边已经有20个年头了。20年来除了一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小案件以外,什么杀人纵火,贩毒抢劫的大案子是一件也没有。老局长自从离开北京后,这些年来是一事无成,硬是白白的虚度了20年的大好时光。有时想想年轻时候,他在北京的军队里混的也算是风生水起,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人物。现如今,沦落到古商这个小地方虚度了这一生。
古商镇地处淮河以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南方小镇。农历12月的中旬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清晨7点钟的太阳才刚刚升起,局外枯黄的草皮上搅拌着一层白霜。天是真真的冷啊,南方这种湿冷一直让人无法忍受,老局长作为一个正宗的北京人,也是头疼不已的。在北方再冷的天都有天然气供暖,在南边只能冻成一只狗。这20年来老局长最大的病痛就是关节炎,一疼起来真是铮铮铁骨也是扛不住。
老局长打开了警局的大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空调,随手提起了桌旁的电水壶。不一会儿,盛满一壶水,插上插头,电水壶呲呲的工作起来。他又转身打开了自己的柜子,拿出一个古色古香的小盒子,捻了一点茶叶放在杯中。水壶一直在呲呲的作响,空调也在嗡嗡的运转着,办公室一片沉静,每当无所事事的时候总是让他有点抓狂,因为他必须得让自己忙起来。屋里的温度在升高,老局长拿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上的水雾。刚擦完后,镜片上又起了一层更为细小的水雾,老局长不厌其烦的又擦拭了一遍......
古商镇派出所坐落在古商集市之上,一条省道横穿而过,派出所门外就是一条通往省会的大马路。一般路上的车多起来的时候就是下属快来上班的信号,他喜欢这些和他一起共事的年轻人。年轻又有活力,有文化同时又很尊敬自己,虽然偶尔迟迟到,偷偷懒,但都算不上什么大事。
除了老局长以外,第一个来上班的一定是吴克,一个光头大汉,他也是自己的副局长,人老实但不愚昧,也是一个粗中有细的好苗子。老局长心想着还有5年左右的时间,自己也退休了,到时候警局就交给吴克这小子,自己也放心了。
“小吴,你来了,怎么比平时还早啊!”
”不来早不行啊,局长,您看年关快到了,这家家户户结婚的结婚,离婚的离婚,生孩子的生孩子,事情多到办不完啊,不来早一点不行啊。“吴克脱掉皮帽,露出蹭亮的大光头。
“说的也是,那今天你们就好好干,我给你们加油鼓劲。”老局长咳了一下,一本正经的说道。
“局长,您老就看着我们干啊......”
不一会儿,警察局的警员就来的差不多了,各就各位的开始了一天的工作。老局长低头一看表,8点58份,还有一人未到,这是一个叫李爽的年轻人,去年刚到古商派出所,一年光景里是迟到无数,让自己头疼不已。不出意外,今天应该又迟到了。
“这小子,今天一定得好好治治他,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谁是局长了。”老局长正心底琢磨着这事,一个面相清秀,身着黑色皮衣的年轻帅小伙就骑着摩托车匆匆赶来。停好车也不锁,手里抓着早餐,一阵风的一样的冲进警局,边跑嘴里还边喊:“没迟到,没迟到......”
老局长,伸手一看表,9点整,瞬间就憋出了一口老血,受了内伤.....
全员到齐了,热热闹闹得一天也就开始了,警局办事处排着一条大长龙,补办身份证的,给孩子上户口的,邻里纠纷的,婆媳不和的,整个警局就像一个菜市场,但也充满着人情味。老局长瞅了一眼,大光头吴克正在处理一对吵架的婆媳,显然他有点力不从心,在两个女人的战争中都插不上话。爱迟到的李爽倒是一本正经的办理着警局事务。瞧着他那认真负责的样子,不了解他的村民还真是被他唬到了,老局长又好笑又好气。
晃悠了一圈,老局长回到楼上的办公室,一般警局有重要事情才会惊动到自己,没事情的时候自己就待在办公室看看书。最近年轻人喜欢看什么科幻小说,这本书还是上次女儿回来给自己带过来的,老局长拿到手上的小说《三体》还没焐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打断了自己。一个漂亮的小脑袋就伸了进来,“局长,出事了”
“什么事情?”老局长随口问道。
“赵大娘家的儿子丢了。”乍一听还以为是儿童丢失案,老局长问道:“孩子几岁,在哪里丢的?”
“局长,您老糊涂了啦!是赵桃花,赵大娘的儿子,上大学的那个,您忘了呀?12月初,他家儿子的灵车从我们警局门前路过。”年轻的女警员叫马思甜,一脸俏皮,跟老局长的小女儿年龄差不多,所以自己一直也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来宠着的。
“女孩子,别没大没小的,太淘气,担心人家那谁看不上你了......”老局长打趣道,说的马思甜脸一红。“让赵大娘进来,把李爽,吴克叫上来。”
不一会儿,吴克,李爽,马思甜陪同一位面色有点蜡黄的中年妇女来到办公室。赵大娘,老局长是见过的,而且就是在2个多星期前,所以他的印象还是蛮深的。
大概在12月初,赵大娘接到省城大学的学校通知,自己的儿子在学校因为感情问题,割腕自杀,在医院抢救无效的情况下,失血过多而死亡。等到赵大娘赶到学校见到的只是孩子的一具尸体,面色苍白,毫无生机。赵大娘抱着自己的儿子那是哭天喊地,痛不欲生,灵车从省城开回来,一路上鸣炮,赵大娘哭到古商的时候都哭不出来声。老局长当天就在警局门口看到驶过的灵车和嘶声力竭的赵大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最残忍的事情莫过如此。
想起自己已经失踪10年的大儿子,老局长看着面前的这位母亲感同身受,他同情她,但却也无可奈何。
赵大娘坐定后,老局长也回过神来。“赵大娘有什么事情,您就说,我们尽最大的能力帮助你。”
“我家小鬼月初死了,镇里人都知道,我家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本指望他上完大学,好好娶个老婆回来过日子。可是这小鬼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为了一个女娃,好端端的割腕自杀。学校那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赔了我们50万算了事,我们拿了钱就回来给小鬼办葬礼。”赵大娘边说边抹泪,“小鬼在家躺了3天,我们第四天才下的葬。下葬以后,我想我家小鬼,一有空就到小鬼坟头陪他。我头七的时候到小鬼坟头办碗,发现坟头好像变矮了,还有小鬼的石碑也往下沉了一公分左右,上面的字都被盖住了。我跟我家里死鬼讲,他说我疑神疑鬼的,让我别乱想。“
老局长呡了一口茶,又放下了茶杯“我们家的死鬼还说:‘趁着还能生,再弄个小鬼,免得将来没人养老送终......’,当然我是不同意的,小鬼的事情还没弄清,说什么也没用啊!“赵大娘一脸生气,可是她的语气却出卖了她。
办公室里猴精猴精的李爽,一偏头朝着边上的马思甜一脸坏笑,马思甜给他翻了个白眼。吴克尴尬的咳了一下,“赵大娘,然后了?”
“然后,然后我就挖坟了,家里不同意,说我得了失心疯。我今天偷偷的起了个大早,把我家小鬼的坟挖了。挖开了坟,打开棺材板一看,里面果然没人。我就知道我家小鬼可能还活着,人既然不在坟里,就是有可能还活着嘛!张局长你说,是不是?”办公室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老局长一下子被问住了。“人不在坟里就有可能活着,可是医院已经开出了死亡证明,并且还在家被守灵三天,这人应该活不了。”他虽然心里已有定论,但却不能直说。
老局长抬头看了下对面的三名爱将,三人面色难堪,马思甜小脸紧绷,吴克一脸严肃,倒是李爽一脸玩味的观察着满脸期待的赵大娘,仿佛若有所思......
李爽开口了:“赵大娘,你是今天早上几点开的坟,几点开的棺木?”“大概是6点多,我挖了一个多小时了,挖完了就发现,我儿不见了。”李爽紧跟着问道:“赵大娘,你在打开棺木的那一刻,你是真的没见到你的儿子吗?”“没见到”“真的没有?”“没有”李爽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赵大娘,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而赵大娘也似乎被吓着了,脸色铁青。
“好了,李爽你够了。”老局长厉声呵斥道。“赵大娘,您看这样行吗?我们会针对你孩子失踪案尽快立案侦查,墓地现场你们不要再去了,我们会全力侦破。如果侦查有需要的话,还需要你和家人配合。“那是当然的,警察同志,局长同志。”赵大娘一脸期待,“那么现在您先回去,去楼下留一下家庭地址和联系方式,案情有进展的话,我们第一时间通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