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要去君兰苑给老夫人请安,紫苑生怕赵沐歌这一出门又着了凉,连忙又给她披上一件狐毛大氅,一边替她整理衣裳,一边叮嘱着:“这才刚刚好起来,小姐就要去老夫人那边,外边可冷了。”
紫苑有些诧异,自家小姐在这府里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从前是从未去主动给老夫人请过安的,现在居然要求去老夫人那边请安,像是突然懂事了不少,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府里的闲言碎语也会消停不少吧。若是今后老夫人能对小姐改观,那么二房那边的人也不敢再随意对待小姐了。
紫苑想到这,觉得这是件喜事,脸上堆满了笑容。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赵沐歌掩了掩领口,问道。
“小姐昏睡了一天一夜,大夫人也守了你一夜,一直到卯时才离开。”紫苑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说来,小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赵沐歌神色淡然道:“我也记不太清了。”一幕幕梦境还清晰在目,赵沐歌装作想不起来了的样子,按了按眉心。紫苑年纪尚小,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赵沐歌在紫苑面前极力表现得自然一些,毕竟这是她想要保护的人。
这一会儿,雪已经停了,屋外那棵老梨树被积雪覆盖了厚厚一层,寒风拂过,摇摆不停的树枝上便落下好些碎雪。赵沐歌站在屋门口,放眼望去,银装素裹的宁远侯府显得格外亲切,那是寥寥皇城所没有的熟悉感。
“王嬷嬷和竹茹怎么不在?”
“紫苑也不清楚,从昨日就不曾见她们来过了,这两日的汤药都是夫人亲自熬的。”紫苑如是说。
赵沐歌“嗯”了一声,“看来王嬷嬷是不打算把听雨阁放在心上了。”她笑了笑,拉着紫苑往西边走去。
赵家宅院颇大,要从赵沐歌所居住的东院走到老夫人所在的西院,几乎穿过了整座府邸。赵沐歌一路上独自梳理着一些前世今生相关联的事情。
算下来离冬宴仅剩两日,她自然不会错过这场盛宴,非但不会错过,还要在宴会上有所作为才是。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前世她在冬宴上丢尽颜面,在京都勋贵圈子里被人传为笑柄,而她的妹妹赵倾柔却一绝而起,被淑妃娘娘称作京都第一才女,二房赵远予也在此后入了仕。
重生一世,暂时放下萧子昱不说,也要先在冬宴上为赵倾柔送上些意外惊喜才是,就当做给这些人的见面礼好了。
少女站在君兰苑外,将双手拢紧袖口,不紧不慢的走了进去。
君兰苑里此刻热闹得紧,所有人几乎都到齐了。
在这座宅院里,赵氏一族分为三房,大房赵和,也就是赵沐歌的父亲,是当朝皇帝亲封的宁远侯爷。
二房赵远予生性贪婪,却好吃懒做,老夫人对其态度也一直冷冷淡淡,赵远予在仕途上无所作为,却讨了好些妾室,赵倾柔的母亲安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把其他妾室放在眼里。三房赵国良早些年染病去世,只留下夫人宋氏以及一个幼子,偏生这个幼子也没能活下来,于前年夭折了。
赵氏一族几乎都是靠着大房过活,外人说起赵家也都是只知道赵和大名,赵远予是谁很少有人知道,或许也因此让大房和二房生了嫌隙,两兄弟关系也并不融洽。
赵和朝中事务繁重,经常看不到他的身影,又是个冷淡性子,平日闲来无事,也是一头扎进书名,闭门不出,对自己的女儿从不过问半分,倒是显得过于凉薄了些。
赵沐歌的哥哥赵殊作为武将,常年征战在外,所以前世赵沐歌对自己的哥哥也是鲜有接触,偶有见面,也没有太多的话可以说,时间久了,赵沐歌反而和二房走得越来越近。
此刻,赵沐歌的母亲、安氏、宋氏都坐在老夫人下首。赵倾柔、赵宛如坐在靠外面的位置,众人发觉了赵沐歌的到来,都盯着她看。
少女一身碧色袄裙衬得她皮肤皓白如雪,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她步履轻盈行至里堂,端端正正的向老夫人行了一礼,随即嘴角微扬道:“沐歌给祖母请安,给各位婶婶请安。”
众人皆是一愣,老夫人没说话,赵沐歌也未有其他动作,只是挺直了腰杆站在那里,并不在意其他人投来的目光。
老夫人回过神,指了指身旁的座位,道:“快来祖母边上坐下,让我好好看看咱们歌儿。”
“看来大姐儿恢复得不错啊。”安氏笑道。
刘氏心疼女儿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有些心忧,紫苑在她耳畔耳语了几句,才让刘氏放心了些。
“歌儿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来看看祖母。”赵沐歌坐在老夫人身边,甜甜笑着,眼睛弯弯如月,甚是可爱。
老夫人听了赵沐歌的话,自是高兴不已,忙吩咐身边的丫鬟端些点心来给自己孙女吃。
赵府上上下下没人不清楚赵沐歌的性情,分明就是个草包,既不懂平常礼仪,更是大字不识几个,即便如此,赵老夫人还是对她万分纵容。
赵倾柔捏着拳头,生怕赵沐歌此番请安作态是为了让老夫人让她去参加冬宴。她关切道:“姐姐虽说恢复了些,恐怕也要多休息休息才好,这生病最是伤元气,还得好好补补身子呐!”
赵沐歌当然知道赵倾柔在担心什么,于是故意不接她的话茬,只道:“这几日在屋里躺久了,出来走走舒畅了不少。”
赵倾柔温柔的看着赵沐歌,纤纤细手却已被自己撵得通红。
“出来走走是不错,闷在屋里也不好。”说话的是平日话极少的赵家三夫人宋氏,她一身素衣,虽说到不惑之年,但皮肤却保养得极好,比在座的夫人都显得年轻许多。大家都只当她是个丧夫丧子的可怜人,平时老夫人也对她关照有佳,分发给她的月例都要比其他人多上一些。
可是生存在名门望族里的女子又有几个简单的角色呢,赵沐歌仔细打量了一番她这位三婶婶,心里也生起了一些异样感觉。能在经受丧夫丧子之痛后,还能有如此好的精神状态的女人,绝对不一般。
“看来婶婶和我想的一样呢。”赵沐歌赞同道。
丫鬟又添来好几样糕点来,赵沐歌伸手拿了块灯芯糕,并没有送到自己嘴里,而是喂给老夫人吃。惹得老夫人呵呵直笑,不停地夸赞道:“孝顺,真孝顺。”
老夫人又叮嘱赵沐歌说:“你啊,以后可要注意些,后院可不能随便去,幸好发现得早。”
“是啊,你们也要小心些。”安氏听老夫人对赵沐歌甚是关怀,更是不悦,狠狠瞥了自己两个女儿一眼。
“歌儿知道了。”
老夫人想都没有想过赵沐歌是为人所害,只当她是不小心落了水。赵沐歌也没多说,只是暗自观察着赵倾柔的表情,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禁心中嗤笑。
众人都尝了些点心,喝过茶水后,赵沐歌挽着老夫人的手,撒娇说:“其实今天歌儿还有事情要跟祖母请示。”
赵倾柔猛然抬头,紧张的望向坐在上首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