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常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最后不忘将孙有道的特别交代再次强调了一遍,也就是孙有道当初在流云丛林时对天羽的承诺:如果孙有道能够执掌驭兽门,从此驭兽门唯天羽马首是瞻,但凭天羽驱使。
听了赵常青的讲述,天羽不由得后背发凉。看来这孙有道够狠的,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呢,而且,临死还要拉上个垫背的,这垫背的就是他天羽了。
如果这赵常青不可信,孙有道将自己等人的情况向他交了底,赵常青转头就会将自己等人的情况报告给驭兽门,孙有道必死,而自己等人也得不了什么好,情况不明之下,如果贸然依约来到了洛河城,很有可能就一头钻进了人家驭兽门的口袋里。即使自己知道了情况有变,驭兽门又岂肯就此罢休?到时候流云丛林也会麻烦不断!
即使赵常青可信,但见这老头的行事风格,也是耿直的可爱。看似他安排的井井有条,但其中存在着极大的隐患。什么叫亲信?驭兽门还有什么亲信可言?背信弃义,毫无兄弟情义可言;欺师灭祖,毫无师徒情谊可言。就这样的宗门,还有什么人值得被作为亲信?你以为人家都像你赵常青一般傻得可爱?
赵常青让这等所谓的“亲信”打探天羽等人的消息,无异于间接地告诉了驭兽门。之所以事情还没有败露,只能说明赵常青的“亲信”还不够聪明,还没有反应过来,将天羽等人的事情报告给宗门,会给他们带来怎么样的好处。不过时间不会太久,就是再木讷的人,迟早也会反应过来,说不定,就在现在,那些所谓的“亲信”已经在考虑其中的利弊了。
天羽能在第一时间想到这一点,那么作为与赵常青几十年兄弟的孙有道,他对赵常青的性格,做事方式可是门清,怎会想不到这一点?现在,唯一能将结果扭转的,就是天羽必须按照他孙有道的计划行事,而且只能快,在事情败露之前,立刻、马上。
所以说,孙有道这一招够毒,够狠,够险!他不仅绑架了天羽,还将对自己关怀备至,面对这等危险境遇还对其不离不弃,四处奔走的老兄弟赵常青彻底的置于了险地,可怜赵常青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呢。天羽一连用了三个“够”定义了孙有道,也就正式宣布了孙有道的最终结局,原本天羽只是不关心孙有道的死活,现在天羽终于关心了,那就是他孙有道必须死!不知道孙有道知道了自己机关算尽,反换来这种结果,他又作何感想!
天羽想明白了这些,也没做任何表现,摩挲着下巴,看着赵常青,意味深长的说道:“赵长老,如果孙有道做了驭兽门的门主,会不会成为‘孙霸云’?”
听了天羽突然的问话,赵常青不明白天羽为何如此一问,一时愣住了。
没有理睬赵常青的发愣,天羽继续问道:“如果你有机会成为驭兽门的门主,你有何感想?”
正在发愣的赵常青,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地一阵恍惚,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思考,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看着脸色变化不定的赵常青,天羽接着说道:“赵长老,你先行回去吧,明日我自会登门拜访!”天羽没有再给赵常青说话的机会,便做了个手势,送客了!
赵常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自己院落的,直到现在脑中还一片混乱,反复的回荡着天羽那两句问话……
看着赵常青有些失神的背影,摩挲着下巴,一丝笑意爬上了脸庞。他可不关心赵常青是否能想明白自己的问题,想明白了最好,想不明白,自己也没办法,根本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天羽之所以如此问他,无非是出于恻隐,毕竟像赵常青这样耿直的人,不多了。
看着天羽微翘的嘴角,苏寒烟也是一阵恍惚,心中不由感叹,自己这位“弟弟”还真不能小看,如果谁小觑了他,想要算计他,恐怕最终倒霉的就是谁了。经过两日的接触,苏寒烟也是对天羽有了一定的认识,虽然不知道天羽心里想什么,但也猜个十不离九。
感触到苏寒烟在看自己,天羽也是看向苏寒烟,姐弟四目相接,已是读懂了彼此眼神的意思,双双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张正淳。
张正淳原本就是想厚着脸皮赖在这里,能够多陪伴在苏寒烟身边,谁承想竟然撞破了人家这么大的秘密,本来还犹豫着是不是就这么离开算了,反正也没人理会自己,可是不知道怎么的,自己的双脚就是不听自己的使唤,最后竟然陷入了沉思。
正在沉思的张正淳突然感觉周围有些异样,抬头来,正好看到天羽两姐弟正在看着自己,赵常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顿时感到有些尴尬,连忙拱手,尴尬的笑了笑以示歉意。却闻天语突然说道:“张城主,您有何感想?”
“我刚才走神了,你们说什么都没听到!不好意思,苏姑娘、苏公子,打扰了!”说着,张正淳便躬身向门外退去。
“张城主,您就这么走了?不想说点什么吗?”天羽看到张正淳慌乱的神情,不由得有些失望,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苏公子,您的话我不太明白,张某没什么要说的,就不打扰两位家常了!”张正淳头也不回的说道。
“张城主,你若没话说,不妨听我说两句!反正听都听了,再多听几句也不耽误事,您说呢!”看到张正淳就要出门口了,天羽提高了嗓门。
看到张正淳停下了脚步,天羽接着说道:“如果儿子都被人杀了,连报仇的勇气都没有,你说这人得多可悲!”
“不,不是可悲,这种人不配可悲!因为他连做人都不配!”显然天羽的话刺激到了张正淳,以至于他的脸庞都有些扭曲,近乎咆哮的说道:“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一个乳臭味干的毛头小子,又怎么会了解一个做父亲的苦……”
苏寒烟嗔怪的看了一眼天羽,天羽也是预感到自己是不是话说的有些刻薄了,撇了撇嘴巴不再言语了。
苏寒烟看了眼面露悲容的张正淳,缓声说道:“张城主,家弟年少,说话少了分寸,触动了您的心伤,寒烟这里代他向你赔个不是!”说着行了个万福之礼。
天羽也是拱手说道:“张城主,小子嘴拙,望你不要见怪。我也是一时心急口快,您别往心里去!”心里却在说,谁让你丫的这么没担当来着,自己儿子都被人家弄死了,我好心拉你一起报仇,你却要逃得比兔子还快,摊谁谁不急?
见天羽和苏寒烟分别向自己道了歉,此时张正淳心情平复了许多,也是预感到刚才自己的失态,连忙摆手,道:“不碍事,一想起犬子,我就……”张正淳垂首顿胸,满眼的悲苦和怨愤。
“张城主,如果不介意,可以给我姐弟俩说说,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上什么忙呢!”苏寒烟适时地说道。
“你们帮我?你们能帮我什么?儿子都死了……”张正淳哀叹,声音中多是悲愤。
“报仇!我们可以帮你报仇,难道张城主不想吗?”天羽说道。
“报仇?我无时无刻不想,可……”张正淳欲言又止。
看着张正淳的表情,姐弟俩相视一眼,看来事情并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是要好好的询问一下。于是,苏寒烟说道:“张城主,还是进屋里吧,坐下来慢慢的说,您看呢?”说着,向张正淳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正淳犹豫了一下,哀叹一声,迈步进到屋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道:“既然两位要听,那张某就向两位倒倒苦吧!”略作沉思,像似在整理思绪,随后,张正淳便将事情的经过讲了出来。
话要从十八年前说起,那年张正淳初任洛河城城主,如此年轻便是一城之主,正是意气风发之时。驭兽门的时任门主,也就是现在的驭兽门太上长老李霸云,托人为媒,将自己最小的女儿李居兰许配给了张正淳,从此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次年,张正淳和李居兰的孩子张元亨出世,但李居兰生育张元亨时遭遇了难产,索性母子平安,但从此李居兰便落下了病根,身体每况愈下,再无生育能力。张正淳也未曾续弦,这张元亨便是张正淳唯一的儿子。
也许是念及此子来到人世不易,又是独子,从小就较为娇惯,难免养成一些富家子弟的通病,为人较为骄横,但心性还算正直、仗义。
在此期间,随着驭兽门的势力不断壮大,仗着是城主家的的岳丈所在,不时有其门人弟子欺负城内百姓的事情传出,身为一城之主的张正淳实为难做,便找到了时任驭兽门门主的大舅哥李居林,结果却被骄纵蛮横的李居林痛骂一顿,不欢而散。后来又发生了几次驭兽门弟子欺压百姓的事情,张正淳干脆依照法度严办了那些驭兽门的弟子,自此,仇怨罅隙算是结下了。
因为同在洛河城,年少的张元亨并没有两家长辈的不和受到什么影响,倒也经常和李元启、李元奉两位表兄厮混,虽然偶有摩擦,但都是兄弟之间的小打闹,也谈不上什么仇怨。
可是,就在两年前的冬天,亲卫突然来报,说是张元亨与驭兽门少门主两兄弟发生了争执,被驭兽门的一众弟子给打了。接到来报,张正淳便急忙赶了过去,结果,看到的却是自己儿子倒在血泊里,连大片的雪都染红了,早已没有了气息。
一怒之下的张正淳便带着府内亲卫找上了驭兽门,李元启、李元奉两兄弟却是一口咬定,是张元亨要强抢民女,他们两兄弟只是劝阻,结果被张元亨一顿打骂,门人弟子气愤不过,才出手教训了张元亨,只是人多手杂,他两兄弟一时拦阻不及,才酿下惨剧,事后更是草草杀了几个非李姓弟子,言说已惩戒了杀人凶手。
张正淳不服,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虽然有些骄横,但断然做不出强抢民女这等混账事来。可是,自己又没有证据,只能含恨作罢。可怜本是身体虚弱的李居兰,因为儿子的死,便从此卧床不起,不久就告别了人世。
后来,张正淳听人私下议论,强抢民女的根本就是李元启和李元奉两个畜牲,张元亨看不过去,想要阻拦,结果却遭了人家的毒手。可是,摄于驭兽门的淫威,没人敢出面指证……
张正淳是恨,可他恨就能去杀自己的岳丈吗?就能去杀自己的大舅哥吗?就能去杀自己的妻侄吗?那自己和他李家又有什么不同?又和畜牲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