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司徒笃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玉石床上,床沿边趴着一个熟睡的陌生女子。
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本打算起身,却发现胸口异常疼痛,上半身根本就无法动弹。一不小心,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子。
“你受伤了,不能随便乱动,不然伤口会裂开的,就好好躺在床上,安心静养……”伸手给司徒笃耸了耸被子,又起身走到窗户旁将屏风拉起。
她的声音就像此刻被屏风遮挡住的阳光那般安静委婉,心底里却带着些许责备。
“你是谁,我师父呢?”司徒笃现在所能回忆起来的就是突然因剧痛而晕倒过去,他以为自己正身处在蓬莱腹地当中。
虽然师父死了,可死要见尸,不能让他们对师父的遗体为所欲为。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护好师父遗体。司徒笃正想着,却被女子的话陷入半真半假。
“这里是太虚宫,我是这里的弟子,是我们宫主把你带回来,并没有看见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你啊……已经在床上昏迷三天三夜了,是宫主让我留在这儿照顾你……”
盯着眼前这个神情紧张的男人,不知道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牵挂心头,居然可以一点都不怜惜自己的身体。
刚醒来的司徒笃,误以为师父跟他已落入蓬莱手中。听女子这么一说,自己是被别人给救了,那自己的师父呢,会不会也在这太虚宫?
在他的意识里,最后打算强行运起诛邪阵,便晕厥过去。对于后来的事情,完全就不记得了。
舒了一口气,伸手四处找起自己的石棺壶,师父留下来的东西都装在里面。他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可现在却不见踪迹。
“你是不是找这东西?那天你昏迷,手里一直抓着它。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取下……”
手里拿着个灰黄色的小型方盒,四周刻着一些奇怪符号。其实那是用上古文字,司徒笃也看不明白,这些符号到底是何意思。
阳休只是叮嘱过他,千万不能将石棺壶遗失。否则他将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看到石棺壶后,司徒笃才回想起女子方才的话,不由焦急问了起来。
“宫主,你们宫主是谁?我要见她……”司徒笃自小就被师父收养在山上,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救一个与自己素未平生的人。难不成只是偶然,如果能找到这个宫主,那么一定可以打听得到师父下落。
“自从三天前那个晚上,宫主把你带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中,这三天来谁都没有见到她。希望宫主不要出什么事情,不然……”说到这里,女孩的脸上一片愁云,压低着眉头,似乎掩藏着什么心事。
司徒笃双手撑起身子,以减轻上半身带来的疼痛。他想起来,去找女孩口中所谓的宫主,也只有她,才知道师父的下落。
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疼痛超越了自己的意志。无法被意识所支控,只能又一次倒了下去。
“你不要乱动,我从没有看见过有人居然可以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也从来没有看见过都伤成这样了还跟一匹倔驴一样。就算你能起来,走出这屋子,也是见不到宫主。记着,不要再尝试了,我去把药给你端来……”女孩起身,准备出去拿药的时候,屋门被谁给推开了。
走进一个仪态端庄的女子,身披一席绸绢里边搭着一件淡紫色长裙,如在万千子民中,被人高高捧起的皇妃。
阳光下,绸绢迎风飘动,倘若这里,此刻有云雾弥漫,那她绝对是神话故事里被描绘得一尘不染的仙子,而不再像此刻雍容华贵如此平庸。
在她身上,隐隐有一股令人倾临天下的感觉。而唯一与她不搭的,是挂在脸上那副凝重神情,似乎一夜未睡。
所以在本该清秀的面容上添加了几分憔悴或者是因为受了很重的内伤,在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女孩把头转了过去,脸上露出一副惊讶表情。连忙起身,对着进来的女子叫了声“宫主……”
虽然现在她的脸色看起来没有往常好,但并无大碍。这样,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了下来。
“轩儿,你先出去吧,我有些事情要跟他谈谈……”司徒笃盯着眼前这个被称为宫主的女人,自己心理七上八下,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转眼又没有一点印象。
“这里是太虚宫,我是这里的宫主。虽然你不是本门门徒,但是这段时间你可以安心在这里养伤。只要你身体一康复,必须得马上离开,而且与太虚宫再也无任何瓜葛。我知道,你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但有些事情我不能给你答案……”
她与司徒笃说话的语气跟刚才有天壤之别。此刻她的陈述就跟她给人的外表一样,充满了不可违背的意愿,似乎要将一个人拒绝于千里之外。
事实上此人正是当初闯进移形天斗阵被阳休称作为师妹之人。只不过听这声音,司徒笃已经感觉不出来。
“我师父呢?你为什么要救我?”虽然她说话有点不近人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司徒笃心里总有一股奇怪感觉,好像自己忘记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可能不再是你师父,人间也不会再有这样的一个人了,你就忘记他吧!我没有想过要救你,这只是个机缘巧合。你不要在心底里想报答我,换做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去做……”她的眼睛盯着司徒笃,话语间尽显苛刻,内地里并不仇恨他,这也并不是如她所说的机缘巧合。
她之所以这样,那是她预感到太虚宫将会在一个月后的拂尘斋一战中遭遇灭顶之灾。
而她不想阳休的徒弟跟太虚宫扯上任何关系。虽然太虚宫欠他的东西,是永远都还不清的了。
“谢谢你救了我,但你能告诉我,我师父到底在哪里?”阳休与自己相依为命十八年,在这十八年里他从没看见过师父离开山上,师父就只有他一个亲人。
可如今师父死了,自己也不能送他最后一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让自己忘记师父,纵使在她眼里,师父他老人家有百般不对,他也是那个给自己冬来添衣传授习艺之人。要忘记师父,有生之年,恐怕无法做到。
“你曾经的师父是以挽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有一天,他会是一个冷血残暴贻害人间的傀儡,连你他也可以亲手杀掉。”
在说这话的时候,她把声音压得很低。转过身背对着司徒笃,将脸朝着窗口投射进来的阳光。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只是一个猜测,但一想到蓬莱满身怨气,就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不会的、不会的……师父那么善良,平时在山上他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遇到受伤的动物,还替它们疗伤……”
“师父绝对不会是你说的样子?”司徒笃心里根本不知道,当初蓬莱跟他提起傀儡那词的真正含义。
对于被囚禁了六千年的蓬莱来说,她的确有太多太多的怨恨,她是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与她作对的人。
如果不是因他师父想要逆天而行,蓬莱不用浪费那么大的力气,才从寒冰玉里逃脱出来。再说一个要与三界为敌的人,岂会放过自己手上这么好的棋子。
司徒笃原初还以为他只是不经意被救,可听她一直在说自己的师父,心里很奇怪。难道她认识自己的师父,便又问了一句。
“你认识我师父?”
“这事与你无关,还是赶紧养好你的伤,给我滚出太虚宫……”如果当初司徒笃不在场,那么自己就有可能不让阳休落入蓬莱手中。
阳休当时只是移走了自己身上的七魄而将七星移位,但三魂还是被他用最后的宗气给封印在体内。只要能结合自己的力量,动用星魂阵,便可用三魄召回阳休七魂,这样还能尚存一线生机。
可这样的结果,她是知道的,玄武门将被再次打开,而且永不会被关闭,三界众生将陷入黑暗与死亡之中。
同时,他一定不会同意自己的做法,尤其当他知道自己因救他而启动玄武门时,内心一定深深自责。
而且,对于阳休,司徒笃是他十八年的呕心沥血,而阳休对于她,则是十八年来活下去的理由。
在她心底里,为了他,她愿意颠倒众生。哪怕,自己赶赴的是一场自我死亡的盛宴。但这一次,她亦只能弃他于不顾。
宫主的回答,让司徒笃相信了她不但认识自己的师父,而且对师父还有一股积恨。还想问下去,但宫主转身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