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尘一整天都在苦苦思索王褒为何突然对自己转了语气,始终觉得王褒的态度没道理突然就变,定是自己发烧把脑袋烧坏了,什么乞巧相会啊,月下相和之事全是自己在脑中胡乱编造的。她还拉了韦静核对了好多记忆中的事情,发现并无偏差,更是奇怪,没道理单单自己对王褒的记忆就错乱了啊。莫不是因为王褒长得一表人才,才华横溢,让自己迷了心智,才有了无端的妄念?
笑尘这一通胡思乱想,韦静走了,张泊名回来了,她都没发现。
张泊名接了李冰的传书,便又告了一个时辰的假归来,见笑尘坐在床上一会儿揉额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捶脑门的样子很是好玩,便道:“尘儿莫不是把自己的脑袋当成了面团,如此揉捏,所为何事。”
笑尘见到泊名回来很是开心,张口便叫:“哥哥~”但马上警惕地一问,“等等,你是不是我哥哥?”
泊名哭笑不得:“怎么,病傻了啊?连自己哥哥都不认识?”
“唉,哥哥,我或许得了失魂症,出现妄念了。”笑尘愁眉苦脸地把王褒来过的事情跟泊名说了,问,“哥哥,难道真的是我看子渊长得俊逸便编造了记忆么?”
张泊名听了这段经过,心道:“王司乐这般行为,可是觉得自己不合适,要抽身而出?”张泊名素来是觉得王褒虽也是个人物,却与笑尘不相适合,他这般识相地有意回避笑尘本是泊名乐见的事,可看着笑尘一副当局者迷的惆怅样子,泊名心中多少还是不忍。为了给笑尘提点精神,他便故作戏谑地对笑尘道:“胡说,尘儿这么聪慧,怎么可能得了失魂症。要说俊逸,我不俊逸么?你怎么就没对我产生妄念?”
要在平时,对于泊名这种自恋自大的话语,笑尘早就嗤之以鼻了,可现在笑尘脑子里一团乱,听得泊名这话,无甚反讽之意,反倒有些安心,道:“既然我没记错,那子渊他为何要突然地疏远我,这般毫无征兆,我不明白啊。”
泊名在笑尘床边坐下,揽了笑尘的肩,道:“尘儿,听说你没醒过来的时候,王司乐也来过,却从不进屋,加上今日他这番刻意回避,定是有他的难处。”
笑尘窝进了泊名怀中,道:“哥哥,我心里堵,纵然他有难处,我也不能这么被蒙在鼓里不明不白的,我要去找他问清楚。”
泊名叹了口气道:“尘儿,你觉得你现在过去,王司乐就愿意跟你说话了么?”
“可……”
“会演之期还有不到一个月了。”泊名突地打断道。
笑尘闻言一怔,马上反应过来,大声道:“呀!居然这么快,那我得赶快找静姐姐把那批袖里箭拿来。哥哥你还没见过静姐姐吧,那可是一能人,那袖里箭被她一改,威力大增,那天李冰用过的,哥哥记得不?”笑尘说起这事便又神采飞扬起来。
泊名看着笑尘,暗中叹了口气:“便就这样让她转一下心思吧。王司乐那边,有空便去拜访下。该断不该断,总应有个交待……”
张泊名当晚便回了营。第二天一早,笑尘便不肯老实在床上躺着,牵了马就要往考工令跑,卫氏花了好大的劲才将她拦了下来,找李冰去雇了车,李冰还往车上铺了软垫,笑尘这才被护得好好地出了门。
前一天晚上笑尘便捎李冰去给韦静打过招呼,韦静一听终于要去军营了,也是相当兴奋,早早地换上了男装,收拾完毕便等着笑尘。笑尘一到,她迅速地将三十把袖里箭装上车,坐在了笑尘旁边,由李冰驾车,往城郊而去。
李冰将车驾得四平八稳,生怕颠到了笑尘,韦静一看此去有点距离,便与笑尘聊了开来。却见笑尘时而会走神,不由问:“尘妹妹,这件事情我不知该问不该问,可见你今日心不在焉,我想知道,昨日来院中弹琴之人……”
笑尘戚戚一笑,韦静见了忙道:“是我说错话了,当我没问过。”
“无妨的,若是在静姐姐面前我还要装得一副若无其事样,我也受不了。”
“装?”韦静疑惑。
笑尘点点头道:“我知道哥哥故意将练兵之事提给我听,是希望我转转心思,不要纠结于子渊之事,我很感激哥哥,但是这心思有千丝万缕,不是那么容易想转便转的。”
韦静噗哧一笑:“尘妹妹别怪我,可你比我还小上两三岁,这般为情所困模样,实在有些奇怪。”
“是困啊,这般毫无征兆,这般不给理由,我怎能不困?我不是纠缠之人,子渊若是大方告诉我原因,我自可以大方挥手而别,但是如现在这般,我觉得冤枉,我不甘心。”
“尘妹妹,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你对于‘为什么’的执念要大于对‘子渊’这个人的执念呢?尘妹妹自己心里可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欢喜‘子渊’这个人?是舍不得他?还是舍不得一个解释。”
“我说不清,我喜欢听他的琴音,喜欢听他说话,喜欢看他暖人心扉的笑。”
“那你还喜欢和我说话,喜欢卫婶婶做的菜,喜欢看李冰被捉弄的样子呢。”韦静不以为然道,“只是喜欢和一个人相处,并不一定是动了心。这番他疏远你,就好比你失了个儿时最为喜爱的玩偶,你会不好受,却不会觉得天地也顿时失了颜色,是也不是?”
“可他懂我,仿佛我不说出口的话,他都知道。”
“尘妹妹可有养过小动物?可有觉得小动物也懂得自己的心思?或许我这个比喻欠妥,可两人相处,即使不说话,从眼神,姿态也能猜想出对方心思,好比像你现在这个模样,是个人都能看出你心情欠佳。”
笑尘默默点头,道:“或许正如静姐姐所说吧。唉,罢了,这番扭捏,真真都不像我了。”
“这便是了,尘妹妹便该是个明朗欢快之人,这般忧郁的扮相实在不适合你。如今你自己胡思乱想也无甚结果,不如先放下这事,等我们痛痛快快把会演这件事给办漂亮了,到时你再去找那个子渊,指着他的鼻子好好问清楚。”
笑尘闻言不由一笑。韦静也很是高兴,只是不久以后她便会知道,情感之事,并没有她今日开导笑尘所说的这么简单。
待得李冰把车驾到营门口,已是晌午时分。笑尘在车上经韦静一番开导,现在心情好了许多,跳下车来,见阳光明媚,不由伸了个懒腰。
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小兄弟,好久不见~”
笑尘回头一看,来人不正是大石头么,便乐呵呵地迎了上去,道:“大石头~在军营过得可好?吃得饱不?”
“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多顿饱饭啊,真是要多谢小兄弟了~”说完大石头上手便要拍笑尘的肩。笑尘吓了一跳,这一拍莫不是又要把我拍回病床上去?正要躲闪,却见李冰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生生代笑尘拦住了这一拍。
笑尘看李冰被一拍之后紧咬牙关,甚是痛苦,心道:“冰块儿,你何苦如此不自量力,螳臂当车,你没看见连我都要躲这一拍的么?没有像我爹爹那样受过多年训练的便不要如此逞能么。这大石头也是,这么不会控制自己的力气,怕是弓弩营的弓都被他拉断不少张了吧。”
笑尘这猜测还真没有错,大石头头一天操练,不仅生生拉断了五张弓,还坐坏了一条凳子,打烂了三个靶子,拍裂了一张桌子。营帐的门开得低,大石头进去时头在帐上一磕,险些把帐子都拆了。
张泊名甚是头疼,我这营子一共才这么些东西,都不够他拆的,这要如何是好。幸得晁匡明提议,说弓弩营曾有一台车弩,需要集五人之力方可拉开,很不灵活,自从有了车马营得投石车后,这样兵器便再没用过,不如将这台车弩翻修一下给大石头用。泊名一想,觉得可行,便命晁匡明负责此事。
车弩的修缮需要一些时日,大石头这段时间便都在炊事伍帮忙,一开始帮着劈柴,劈得那个利索,一把斧子抡得上下飞舞,有一次斧头便直直地飞到了伍长脚边一寸处,把伍长吓得双腿直抖,再也不敢让大石头靠近此类利器,于是大石头这两天上林子里砍柴,全都是用手掰的。
笑尘一行人向营中走去,迎面屁颠屁颠一溜小烟地跑来一人,见了笑尘便行礼,道:“我等闻张特使受伤,颇为牵挂,幸而张特使洪福齐天,吉人天相,众兵士得知特使今天要来,皆是欢喜,我等,也是很想念张特使啊~”一脸堆笑,正是晁匡明。
笑尘心道:“这个马屁精,消息倒灵通,腿脚也真是快,我才到营里他便能飞奔至此,也真是不容易。”面上还是堆了笑道:“有劳大家牵挂了。”
韦静从方才进得营中就一直很兴奋,接连见了大石头和晁匡明这两个颇有特色的人物,心里更是乐。这会儿笑尘正要向晁匡明介绍韦静,不远处伴着马蹄声传来一声邪邪的嘲弄:“尘儿,想到过来骗吃骗喝骗人崇敬了?”
韦静回头一看,顿时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