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凝提着大红嫁衣的曳地裙摆缓缓走下了殿,到了乐师的身旁,弯腰在乐师身旁嘱咐一番,乐师点点头,冷冰凝满意地转身走到了殿中央。
炎夫人收起手中的红舞扇,与她对视一眼,带着她的舞队退到了一旁,两位绝色夫人错身而过的瞬间,仿佛有霞光流转,暗香悠游,众人都沉醉其中。
乐声响起,与方才炎夫人的魅惑动魄之曲大不相同,冷冰凝的舞曲清新雅致,像是阵阵幽香,在不经意间丝丝沁入心肺,让人心情愉悦,平和安宁,原来是冷霜岛岛府的宫调《玉仙曲》。
只见冷冰凝随着舞曲轻轻散出嫁衣的宽长袖,以红袖起舞。
她踏着曲调,轻跳,转身,翩若惊鸿。红袖时如软缦缠身,时如剑花阵阵,刚柔并济。髻上的火凤大簪在她翩跹之间轻轻摇动,金光四溅,华丽生姿。大殿之上,观者无不叹服。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站在烈流火身旁的炎雷看得发愣,不经意间说出了赞叹之语。烈流火扭头看他,炎雷竟依旧沉醉在冷冰凝的曼妙舞姿之中,丝毫不觉身旁那审视的目光。
炎夫人则悄悄捏紧了手中的红舞扇,甲上的血红蔻丹与芊芊玉手上突起的青筋都隐隐透着怒气。
“啪啪啪……”冷冰凝一曲舞罢,烈流火轻笑着鼓掌。
“看来,我这炎夫人与我的岛主夫人果然还是不能比啊,冷岛第一美人的名号也不是轻易能冠上的。今日贺宴到此为止,退下吧。”烈流火挥挥手。
水双颜闻言赶紧下殿扶住冷冰凝,她的脸上已是惨白之色,额上也冒出了微微的冷汗,浑身轻颤。原来冷冰凝的身子娇弱,今日在船上已经吐得将近虚脱,又因谨守妇礼,不愿忤逆烈岛主的吩咐,只能硬撑着身子上殿,刚刚又咬牙舞了一曲,用尽了身子里最后一丝力气。
“公主,我送您回院去。”水双颜轻声说道,不禁在心中叹气,就是这尊贵的公主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何况自己呢?
水双颜扶着已经瘫软了的冷冰凝抬脚出院,身后跟着几个侍女,烈流火看着她们的背影转身从殿院的另一处出口走了,炎雷站在原地,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冷冰凝,心中是抑不住的慌乱。
“水姑娘,我没事,你先回去吧,你今日应也累坏了。”冷冰凝看着服侍在她床前的水双颜,有些不忍。
水双颜点点头:“那公主好生歇着,我明日再来。”说着欠欠身子刚要离开,却又被冷冰凝叫住:“水姑娘……”
“嗯?”水双颜停住步子:“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水姑娘,今日开始,你不再是下人。你是岛主的侧房夫人,人人唤你水夫人,你是主子,要有主子的样子。我与你一样,都是岛主的枕边人,所以今后不要再唤我公主,遇事也不要自己动手,要让下人伺候你。并不是苛待下人,而是为了自己能生活的更顺畅。”冷冰凝轻声叮嘱。
水双颜没有想到冷冰凝会跟她说这番话,有些愣住,冷冰凝又开口说道:“要活得好,就要自己待自己好。自己不待见自己,莫怪别人不待见你。这是我临嫁之前,我母亲跟我说的。这句话,我也赠与你,今后,你我二人要好生相待,只求保全自身。”
水双颜心中第一次真正体会了身在帝王之家的无奈,府中多少眼睛时刻监视着你,多少人嫉恨着你,多少人等着你落下的一天,唯有自己待自己好,保全了自身才能生存。
她点点头回道:“岛主夫人先歇下吧,我先回院了。”说着又欠欠身离开了。
推开门,已是深夜,水双颜出了冷冰凝的彩焰院走在回自己的肆火院的路上,脸上瘙痒难耐。她心中知道这鎏金面具今后是再也不能戴了,昨晚临睡前原想揭下,却因萦潆的闯入而停住了,今日一日又一直有侍女在旁,也就是说面具已经戴着整整两天一夜了。
冷湮洐千叮万嘱这面具一定不能戴着超过六个时辰,否则会对鎏鱼脂敏感,今后只要一戴脸上就会起红疹。
唉,看来又要开始一入夜就避人的生活了。
“水夫人,往这儿走。”身后跟着的两个侍女提醒道。
水双颜回过神来,唉,险些又迷路了。她点点头,问其中一个侍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雁卿。”侍女欠欠身子答道。“你呢?”水双颜又问另一个,只见她也欠欠身子说:“奴婢雁初。”
“你们是姐妹?”水双颜有些讶异,怎么名字好像有些相像。
两个标致的小侍女脸上扬起了笑意,异口同声:“水夫人猜得是。”
水双颜听着那“水夫人”三个字实在是不习惯,但想着冷冰凝刚刚的话,又只能任着事情这样,她只是尴尬地笑笑,嘱咐道:“你们带路吧,我不认得路。”随即跟着雁卿两姊妹回肆火院。岂料一踏进肆火院的院门,两姊妹就停住了步子,脸上现出惊恐之色。
“怎么了?”水双颜绕过呆愣住的两人,却看见了站在院中央的烈流火。
她也有些吃惊,这烈流火怎么在她的院中?想做什么呢?但她还是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欠身行礼:“岛主安康。”却也闻见烈流火一身的酒气,十分呛人。
烈流火却无视她的行礼,怒目注视着雁卿两姊妹,训斥道:“你们两个,走在夫人前面?谁教的?”
雁卿两姊妹方才愣着忘了下跪,此时又听闻岛主这样的训话吓得赶紧跪倒在地:“岛主恕罪,是水夫人头一日进府,不知道回院的路,我们才走在前头带路,绝不敢有逾矩之意。”
烈流火冷哼一声,刚要开口却被水双颜打断:“岛主这样生气是为何?这都是我的主意。我从前在冷霜岛一直是下人,且不知道有这么多规矩。如今蒙了岛主恩宠,成了宽院主子,一时半会还不适应,教导下人也有些欠缺。岛主若是要生气,就将气撒在我身上好了。”
烈流火看着这个样貌丑陋的女子,因今晚喝得尽兴,有些迷蒙醉意,此时只望得清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不知是醉意太重还是怎么的,竟觉得那眸子深处的魅惑深重,让他收不回自己的心神。
“岛主,这么晚了到我院中为了何事?”水双颜见烈流火只是一个劲地猛瞧着她,并不说话,只有开口问道。这烈岛主深夜一人前来,身边连个小厮侍女都无,不知道所为何事。
烈流火勉强收回目光,嘴角扬起坏笑:“你是我的夫人,你说我这么晚了到这儿来,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