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萧雷心里明显有些惴惴不安,这张飞要去的方向,正是他大哥,也就是萧雷的主公所在。萧雷腿上像是绑了千斤重的石块,也不知道该跟还是不跟,或者说,跟着去做什么。行进中,萧雷难免时不时瞅瞅张飞的脸色,又时不时看看简雍的表情。这一系列行为举止,早已落入了后面简雍的眼里。
张飞就这么一个人在前大步迈着,这时简雍却是忽然加快几步,追了上去,对张飞耳语道:“翼德不安排那小子入你家后院,却是一路向前,莫不是有意带他去见主公?”
他说这话时虽是有意眼底声音,奈何距离实在太近,偏偏萧雷耳力非常人可比,早已听得完全了。萧雷当下也不说话,心里倒是感激着简雍替自己问出来了心中疑惑,如此,表情依旧,无话可说,只是慢步跟随。
张飞且走且言道:“大哥先前便叫俺注意在新兵中物色几名勇武之士稍加提拔,今日无巧不巧与这小子相遇,也算有缘。俺看这小子还算不错,也便动了这番心思,索性直接带过去见大哥。你也知道俺的性子,何必要来问呢?”
简雍道:“翼德你也好没道理。既是要提拔此人,尽可赋予官职便是,去见主公,何来这般作为?我看翼德你呀,怕是对这小子上心了不是?可是有大力栽培之意?”
张飞闻言极是回头瞪了简雍一眼,旋即拉过一旁,低声道:“俺是直肠子,心思藏不住,终究被你给看出来。说实话,俺第一眼看这小子便有几分将军样,心里早就欢喜了。俺哥哥不是整天大喊大叫自个手下能大用的武将还是太少了么?刚才俺瞧着这小子手脚倒也利索,那还不得赶紧往哥哥那送啊。”
简雍挤挤眼,道:“这小子有几分真才实学我倒是不好说。武学之事向来与我等这类人毫无关系,深浅我何以能看得出究竟。方才那小子一跳足有七尺余,或许翼德所言不虚,暂且随你了。只望翼德你这次没看走眼,给主公找了个人才,也算大功一件吧。”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尽管各是有意压低声音,实在是因为萧雷听力非凡,加上又有意偷听,倒是十足听了个究竟,当下便明白了个大概,大是感觉这个张飞就是自个的伯乐,内心感激不已。
二人说话间,刘备居所已是近在眼前。张飞回头招了招手,谓萧雷道:“你过来。”
萧雷不敢迟疑,快步向前,恭谨道:“将军有何吩咐。”
张飞吩咐道:“等下俺就要待你去见俺哥哥,那时在大堂内你只管安静立在我身后,不要多说话,免得弄出些许乱子来。这,你小子可听好了,不要说俺没提醒你。”
萧雷本想说出一些感谢他提拔之类的话来,心思动了动,又感觉多说无益,便果断干脆利索地回应道:“在下省得。”自己向来不喜欢整天回应别人自称是‘小人’之类的话,眼下自己也就是一个小兵,没有官职,‘末将’什么的自然也不合适,是以情急之下,只有惟‘在下’自居了。
这张飞本就是个粗心莽汉,哪里能想到萧雷说这么一小句话都有花花肠子呢,当下自然没有在意,只是回头便引着身后二人径直往刘备府里行去,其他随从,自是老老实实在门外呆着。
而负责守卫刘备府邸的士兵见是三将军引人而来,自是也没有阻拦。这三将军与自家主公是自己,是以通传也不用。守卫一人言道:“将军和简先生尽且去大堂,主公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飞点点头,随即朝内里而走。刘备的居所虽说不是非常的富丽堂皇,但景色别致是免不了的。要不然身为一方诸侯,自己住得太过寒酸,那也说不过去了。再说,小沛这地人口也不算少,总不会连建造几个庭院的钱财也赋税不了的吧。
萧雷跟在张简二人身后入了刘备府邸,这会也瞧见了里面灯火通明。跨过前面一道庭院,就可以望见对面的大堂了。
不多时,行至大堂,这才发现里面乱哄哄一片,张飞不耐烦,大声喝道:“吵甚吵?!”也不再理会诸位文武,疾步向前,来到了大堂中央,这才看见大哥坐于上首,正埋头深思,遂叫唤道:“大哥,俺回来了?”
大堂里经得这张飞一声虎啸,早已安静下来。刘备也是从思绪中翻醒过来,看见了堂下张飞,乃微微笑道:“来得正好!来的正好!”笑完,急忙招呼其坐下,言道:“军情万分紧急,我聚众人在此商议多时,未有对策,三弟既来,可与我分忧矣!”
张飞身子刚坐下,听见刘备之言,乃正色道:“俺只管为哥哥冲锋陷阵就是,至于这思虑对策….”张飞一阵苦笑,却是指着简雍说道:“哥哥你还是问宪和先生吧。”
见张飞如此说,刘备也难免苦笑,道:“我征战多年,计谋之事,从前全赖二弟。只是今时二弟尚在下邳,远水难解近火啊。”又回头问简雍道:“今曹军大举压境,不知宪和可有对策?”
简雍坦承道:“论谋虑,雍远不及元龙父子。主公问雍,雍惟有据实回答,未有良策也。”
刘备闻言急道:“元龙父子二人俱在广陵,招其来,需费时许久。且广陵要害之地,非元龙不能守也。不若由翼德去下邳换云长来。”
张飞闻言不喜,叫道:“不过五万曹军,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须二哥出马?俺愿领兵一万出战,必生擒曹贼主将!望大哥成全!”
刘备劝阻道:“三弟性子忒急,恐难成事,断不可去。且敌势迅猛,需避其锐气,待敌方锐气稍挫,方可引兵拒之。”又道:“此时曹军离徐州百里下寨,其中军打有‘曹丞相’旗号。曹贼亲至而曹兵迟疑不进,必有诡计,何敢擅动?”
简雍心中思量一番,乃道:“今袁本初屯兵黎阳,意欲图取许昌。那处险要,曹操理当在彼,何以此处倒有其旗号?曹操诡计百出,必以河北为重,亲自监督,却故意不建旗号,乃于此处虚张旗号。所谓虚虚实实,雍之意,曹操必不在此也。”
刘备嘴角抽动,闻言点了点头,道:“宪和所言极是。倒是备情急之下失了方寸,未能明察,罪过也!”下定了决心,刘备乃谓张飞道:“只是曹操向来行事出人意表,也不知前方曹军虚实,三弟可愿往探听敌之虚实?”
张飞站起出列喝道:“小弟愿往。”
刘备道:“我便调你三千兵马,于城外五十里安营扎寨,切记小心谨慎从事。”言罢,乃取出兵符,授予张飞。
张飞结果令符,不耐烦道:“哥哥不必挂怀,尽管在此侯我佳音便是。小弟去去便回。”言罢,也不顾刘备再要嘱咐什么,已然转身出府而去。
却是张飞出府后,正要前往校场点兵,忽地便听见背后有人喊道:“三将军,等一下!”略微一愣,张飞待回头去看,正好看见萧雷小跑着追了上来。
不待张飞责难,萧雷便开口言道:“将军把在下忘了不说,在那大堂之上实在自讨没趣,只能跟随将军出来了。将军今时出战,不若带上在下吧。”
张飞这才想起来自己前番是准备举荐眼前这小子给自己大哥的,只是因为商讨军务,一时间竟是忘了这事,当下也感觉有些尴尬。见萧雷如此说,张飞也不好拒绝了,笑道:“也罢!就随俺一道出征吧。”
萧雷欢喜道:“在下求之不得。”
张飞笑道:“你小子也忒好唬弄了。本来俺是打算把你举荐给大哥的,现在却是留在俺身边,前途分明不可同日而语,你居然就满足了。”
萧雷却是摇头言道:“三将军此言差矣!若是跟在主公身边,在下终究只是能作为一名亲兵。可是将军可知,当兵之人最郁闷的事情是为何?正是上不得战场也!将军乃是我军中所向披靡的先锋将军,能跟在您的左右,正是我萧雷的福气,何有不满足之意?”
这一番言论,直听得张飞连连点头,特别说那一句上不得战场是最郁闷的,无疑正中张飞下怀,说到他心里去了,当下便赞道:“俺果然没看错!你小子,倒是真对俺的脾性。”
萧雷也是暗自庆幸又讨得了张飞的欢心。要知道,在军队里混,能跟一个军级首长套上关系,获得青睐,那无疑是一件大有利于自己前途的美事啊。
萧雷内心频繁活动,脸上当下忍不住喜笑颜开,张飞看在眼里,一皱眉,言道:“你跟俺熟归熟,但千万别在队伍里面给俺弄出乱子来让俺为难。实话跟你说,俺的脾气可不大好,这可是所有人都清楚的,你小子眼睛得随时随刻放亮点,别触了霉头,到时就算你活该了。”
萧雷赶紧收起脸上轻浮的笑容,正色道:“在下明白。”
“你也别在下在下的叫,”张飞有些不满道,“俺说怎么听着老别扭呢。你小子别跟俺装读书人,俺不吃那一套。”
萧雷心里不是滋味,这也能算装?苦笑道:“那…该怎么说?”
“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说,不能坏了规矩。”张飞大大咧咧说了几句,转身便又急赶路了。
“小人?”萧雷嘴里念念有词,心里大是有一番无奈的心思。这时见张飞走远了,只得叹了一口气,加快步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