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腊月,正是寒冬凛冽之季,昔日繁华的古道之上这时却没有半个人影,唯有一道石碑孤零零的呆立在路旁,厮守着古道尽头孤野村落,厮守着这波澜不惊的岁月!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吹走了石碑上的尘埃,只见古朴的石碑之上赫然刻着三个大字:蛮王寨。
此刻,阴云密布,笼罩在蛮王寨的上空,在这村子的外围西北方向,有一间老屋独自蜷缩在那里,仿佛被遗弃了一般,显得有些扎眼。唯有一颗枯树,不离不弃的守着这间屋子。一丝寒意袭来,下雪了!
三天三夜,大雪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蛮王寨的那间老屋不停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咳咳…”一阵连续的咳嗽声从屋中传出来,很快就怒号的大风刮走,湮没在这漫长的雪夜之中。
向屋里看去,只见一糟发老者,半躺在土炕之上,面色枯槁,皱纹横生,兀自不停的咳嗦着,桌子上老油灯的火苗一颤一颤,映着老头那惨黄的脸。油灯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把古剑,奇怪的是这古剑通身都是紫色,不知是何种材料铸造而成。
屋子那边,却是蹲着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把破蒲扇,正在卖力的给火炉扇着风,火炉之上熬着一些不知名的草药,也许是扇累了,那少年就直接用嘴呼呼吹了几下,本来白生生的小脸蛋顿时多了几道黑灰。
过了一会,药熬好了,少年终于松了一口气,把药慢慢的倒入碗里,端到了那老者面前,道:“爷爷,趁热把药喝了吧。”
那老者看着少年幼稚的面孔,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不禁道:“云儿,真难为你了,爷爷这把老骨头当真没用,这些日子让你跟着我受苦。”
看着老者慢慢的把药喝下,那少年接过药碗微笑道:“一点都不苦,爷爷现在病了,当孙子的当然要好好伺候您,嘿嘿,等爷爷病好了,我还等着您就带我去南山上打猎呢。”
老者望着叶云天真无邪的面孔,心中不禁五味陈杂:这孩子自幼便没了爹娘,流落街头,自己从遇到这个小家伙到现在已经七年有余,七年的光阴一倏而逝,眼下自己体内的血毒突破封印,恐怕时日无多,真希望他能来到这里把云儿带走。老者这般想着,目光随即望向了桌子上的那柄古剑。
叶云看到爷爷发愣,便轻轻地唤了叶老头一声,叶老头回过神来,满脸笑意的道:“云儿,上次的故事讲到哪里了?”
叶云搬来一个圆凳放在床前,坐下道:“爷爷,您讲到岐山五小凤了。”
叶老头点了点头:“岐山五小凤,当初很是风光啊,可是现在…”叶老头想到前些日子看到的那个糟蹋的背影,渐渐陷入了往事的回忆。
“当时凤鸣观有五个天资不错的年轻弟子,他们被外人称作岐山五小凤,彩凤慕文卿、白凤白成亮、黑凤杜成贞,赤凤张成阳,呃”叶老头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他们感情很好,一起钻研道法,一起斩妖除魔,他们做了不少为师门增光添彩的事呢。”
叶云看了看叶老头,不禁打断道:“爷爷,你好像少说了一个凤呢。”
叶老头哑然,随即幽幽的道:“对,还有一个紫凤叶成轩,不过他早已死了。”
听到这里,叶云啊的一声惊呼,随即皱了皱眉好奇的问道:“紫凤怎么死啦?他和我们一个姓啊,爷爷认识他么?”
“何止认识啊!”叶老头不禁黯然神伤,这似乎永远都是他心上的一大痛处,叹了一口气唏嘘道。
“笃,笃”就在这时,门突然响了两下,夹杂在大风的呼啸之中不甚清楚,仿佛从未响过。也许是大风刮来什么东西砸到门上了吧,叶云这般想着。就在这时,桌上的古剑突然颤抖起来,发出一阵嗡嗡声,着实把叶云吓了一跳!
叶老头倒是长舒了一口气,对着叶云道:“云儿,有客人来了,快快开门请进来吧。”叶云暗自纳闷:“谁会在这大雪之夜来这里啊?不下雪的时候也不曾见到一个人影,真是怪了。”
“吱呀”,叶云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寒风就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叶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只见门外果真站着一个人,奇怪的是,那人冒雪而来,身上却不曾沾得一丝霜雪。细看那人,一身道士打扮,约莫四十岁模样,身着缁衣,脚踏芦鞋,黑发髻首,面色平和,生有几分慈善之意。细看那缁衣袖口,两条青凤左右镶嵌,栩然如生。叶云虽然不认识他,但是这道士在大陆之上却有一个响当当地名号:“青凤成辕”。道界之中无人不尊,无人不敬。此人是岐山凤鸣仙观云华峰的首座,据说一身道行已入练虚之境,诸般法术更是高深莫测,其名望丝毫不亚于凤鸣观的执教掌门成玄真人。五年前尸胡山上有异宝现世,金光冲天,许多修真弟子都去荒山寻宝,没成想却惊扰了山上的凶兽鬼兕。时人所著《四合经》有云:北尸胡有凶兽,名曰鬼兕,顶生金角,四眼环面,其吼若厉鬼嘶鸣,生性至恶,食人无数,乃列大荒十大凶兽之五。结果许多寻宝修真都命丧兕口,其中有一个门阀叫做天云教,举全教之力去杀兕寻宝,却不料那鬼兕竟有通天本领,直接给天云教来了个灭门。许多修真人士都在尸胡山外驻足不前,左右观望却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自己是下一个丧命的。就在这时候成辕道人只身一人手持青辕剑进入了尸胡山,成辕道人进山之后众人皆笑他自不量力,进去徒徒给鬼兕送口粮罢了。谁知过了一日成辕竟然毫发无损的出来了,那些修真人士无不目瞪口呆。有些胆大的随后进了尸胡山才发现鬼兕已然死了,那宝物亦是不见了踪影。从那以后大陆之上便有传言说成辕道人以一己之力斩杀尸胡山上的凶兽鬼兕,并把异宝收入囊中。从那开始成辕便一举成名,许多人虽然觊觎成辕得到的宝物,但也只是一翻臆想罢了,凤鸣仙观可不是普通人能惹得起的大门阀。至于成辕道人怎么斩杀鬼兕以及得到了什么宝物,到现在也无人知晓。
大名鼎鼎的成辕道人,不知为何此时来到这孤村野店!
“道长请进,外面风大,莫要着了凉。”叶云对着成辕道,顺便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
成辕多看了叶云两眼,微笑着点了点头,便跟着叶云进得屋来。当成辕看到床上那位风烛残年的老者之后,便如石人般呆在了当场,随后像是发了疯般大步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床前,神色甚是激动,激动地话都不会说了,若是让外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跌掉下巴,声名赫赫的霹雳道人也有如此激动的时候。
叶老头望着床前跪着的道人,那个多年之前还是自己身边的跟屁虫,现如今已长大成人,眉目间顿时多了几分爱怜之意,轻叹了一口气道:“成辕,男儿之膝,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这一跪我怎么生受得起!修道这么多年,还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么?快快起来吧。”
“师兄待我恩重如山,自师父去后,你传我道法,教我修行,这一跪怎及你的恩情!只可惜…唉,当年那件事发生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师兄了。”那成辕道人泪眼婆娑,叶老头面前仿佛是个孩子。
叶老头看着明灭不定的烛火,悠悠的道:“是啊,我们都已经分开二十年了啊!”
叶云看得呆了,到现在才知道爷爷竟然还有师弟,那爷爷原来岂不也是个道士?叶云小脑袋这胡乱想着。
只见那成辕道人休整了下心情,站起来坐到床边,面色看上去仍有些激动,抓着叶老头老树皮般的手颤抖地道:“师兄,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凤鸣观上下散播谣言,说你被掌门师叔一掌毙命,没想到今天却像做梦般。”
叶老头苦涩的笑道:“掌门师叔念在咱们师父的份上,手下留情并没有杀了我,只是散去我的修行。我离开岐山之后,便只身来到这里了此残年。”
成辕看到叶老头皱纹横生的脸面和一头银丝般的白发,心中不由得一阵刺痛:“师兄,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要是文卿师姐知道你还活着,她肯定会非常高兴。”
当成辕提到文卿的时候,叶老头老脸面皮一红,像是被揭了短,啐道:“在孩子面前,提她干什么?”
成辕一窒,苦笑道:“师兄,你怎的还是那般死要面子,你还不知道,那件事发生的第二天,文卿师姐当时就去了凤仙殿前跪着,只求掌门师叔能网开一面,结果掌门师叔不理不睬。我们都去劝她,可是师姐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就这样跪了整整三天,整整三天啊,滴水未进,后来被风然师叔强行带走了!”
叶老头听着成辕的话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神色,声音干涩地道:“那她…她现在还好么?”
成辕摇了摇头,叹道:“过了几天师姐去了一趟云华峰,安慰我我看开些。后来师姐只身去了云岚峰后山的望月崖上修行,从此再也没离开过那,我知道她自己却从未看开过。”
叶老头眼角一阵湿润,涩涩地道:“文卿,我对不起她啊!”随即幽幽的叙述起了往事。
“那晚她慌慌张张去找我,说掌门和长老们聚集在一块有事传唤我过去,她心里总感觉有大事发生,当时还为我占了一卦,没成想铜板尽裂,那一卦竟是命凶之煞卦。文卿非常害怕,于是让我带着她离开岐山,一起远走高飞。我那时却是心高气盛,心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去就去怕什么,还对着她开玩笑说,等我从凤鸣峰回来我就去云岚峰求云然师叔成全咱俩,风风光光的把你迎娶到云华峰来。结果这一去,却是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