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说过如果我生日,绝对不能那么无聊地度过,然而,我没能坚守自己的决定。那天风和日丽,我们在还有落日余晖相伴的傍晚,先在一家餐厅聚餐,大山这次没让我失望,早早就到了,还带来了一个形似骨头,带着黑白斑点的枕头送给我,这个礼物让我感到每天一枕着它,就可以想起大山,他还说昨天就枕着这根骨头睡觉的,多么好的礼物啊!阿白和格格也到了,他们一起送了我一条可爱炫彩的丝巾,小关又是经过一番精心打扮,一步一抖地晃进来了,顺手递给我一个小盒子,还让我当众拆开,我不以为然地随手打开粉红色的外包装,里面又露出一个更小的盒子,我又暗笑了一下,一个音乐盒子还要搞得这么神秘,但当我打开的那一刻,一条闪耀的项链出现在眼前,绝对不是真金白银,但项链的寓意深刻,我们是铁哥们,即使有一天,小关、阿白和我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我们都不会有其他非分之想,因此我大笑着接下礼物,并大方地让小关帮我戴上。大山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轻松说道:“很精致!”
开始上菜了,大山坐在我左侧,他想当然以为小关要坐在我的右侧,然而右侧的位置空起来了,一窝蜂也都陆续就座了,大家正在狐疑之际,门口传来一声:“我来了!”大家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手捧火红玫瑰,火急火燎地奔进来,大家第一眼先是被玫瑰抓了眼球,第二眼便开始观察起来者,他中等标准身材,脸上皮肤很好,白白净净,刘海自然梳向一边,眼睛大大的,笑起来也是炯炯有神,嘴角两端却咧成一种吸引人的弧度,牙齿更是颗颗整齐洁白,鼻子又尖又耸,唯一的一个缺陷是背有一点点驼,但我觉得这更加增添了他的魅力,使他两只手臂习惯性略弯成拱状,仿佛随时做好准备,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一点都觉得拘束,刚走到我身边,就把玫瑰扔在我桌上,这个冒失鬼,真让我恨透了,他就是我的表哥,我母亲和他母亲是亲姐妹,我们这里不流行近亲结婚,也没有冲动到非得近亲结婚,所以他的身份就真的只是我真真正正的表哥,他顺路过来,吃完饭就走,所以这次他只是露一下头,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用提了,他再也没有出场的机会了。当然,别人绝对没那么容易相信,还带玫瑰呢,其实我们兄妹间就这样,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反倒觉得让人误会是一件很值得高兴得事。他突然这么冒出来,还是一个不错的帅哥,大家心里各自打起了算盘。我简单介绍了一下我的表哥,并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大山,他脸上始终带了点不知意味的笑,他看了一眼表哥,就迅速把眼光移开,他表现得很镇定,然而,只见他把两只手放在桌下的大腿上,不停地前后搓着,几次欲举起手拿筷子,很快又放下了。阿白这个缓和气氛的大师,又开始使用他那认识不多的英文:“comeon,comeon!”随着阿白的话音,大家都开始动起了筷子。表哥一直往我的碗里夹菜夹肉,自己嘴里也是满满的食物,并一直催促我:“多吃点,你爸妈都在国外,就让表哥照顾照顾你!”
“这话说的,好像今天表哥夹菜给我吃就是对我天大的照顾!”我翻了个白眼,说完还故意哼了一声。
表哥不介意,他只比我大两岁,却时时把我当小孩子一样,不过在他面前我也经常表现得像个小孩子,10几岁的时候我还常常让他背着到处走呢。现在长大了,还残留着小时候的情结,不管我说什么表哥都不会跟我计较的,我也拿他没办法,对付无所谓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就像大山一样,如果他对我无所谓,我就不知如何是好了,但只要让我发现他在乎我,我就有办法整治他。然而他是个聪明的隐藏高手,有时连正常的表情流露都吝于展现,我总是轻易抓不住他的把柄。大家边吃边说了些无聊的话,很快,就到了既浪费粮食又有点傻的砸蛋糕环节,一窝蜂今天集体给我订了一个大蛋糕,这下不砸到尽兴是不罢休的。虽然有人说过,节约的人把吃剩的蛋糕带回去当了三天的早餐,然而年少轻狂的人想要做的事极少顾虑到后果,而且劝也没有用。表哥起身要走了,他对砸蛋糕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也站起来,送他到路边,一路上表哥也是唠唠叨叨,仿佛不说就没机会关心我了似的,我任由他充分发挥做为一位长者的特权,之后的士来了,他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转身坐上车,并朝我说道:“照顾好自己!”
虽然我觉得这句话是最土的,然而我还是回了他一句:“你也一样,照顾好自己!”等的士走了,我也返身回餐厅,他们已经把蜡烛插好,点着,就等着我来吹灭,我鼓足一口气也没能吹灭,有大山在,我没办法完全发挥,就连自己的一些特长都好像都识相似的躲了起来,要用的时候,一个也指望不上,以致在大山面前,我过目不忘的本领已经丢失,变成了一个瞎子,虽有太极功夫,却柔弱得经不起大山一句厌烦的话语。阿白很乐于做事件的挑起者,他还没等我切蛋糕,就抓起一把直接抹向我的脸蛋,这下战争全面爆发了,不管是谁,逮着谁就砸谁,有的被追着到处跑,我那些小的们也被追赶得四下逃窜,但他们偶尔也进行反击,我做为生日的主导者,自然备受关注,被砸得一身狼狈。现在已经进入了最激烈状态,不分男女,你追我赶,你砸我躲,到处是叫声,笑声,一些桌椅撞击的声音,门砰来砰去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尖叫声,简直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我看着后无追兵,站在餐厅院子里一个阴暗的拐角处大喘着粗气,心想,好像有一会没看到大山的身影了,被追到哪里去了,还没想定,阿白这鬼又追来了,人未到,声先到,我顾不得喘气,又跑了起来,这家餐厅有很多个房间,都是空的,知道有人过生日,店家也就格外开恩,由着我们胡来。阿白追着我,我慌不择路,看到一扇紧闭的门,不假思索地撞进去了,却感觉门后有东西顶着,我往门后一看,吓一跳,原来大山与布布在这里闹得不可开交,我见大山用一只手抓着布布的双手,另一只手却顶着布布的胸部,身体自然也是靠在布布身上,这一幕对我触动很大,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心里虽不是滋味,在当时却连生气的样子都没有,真是奇怪。我记得他们见到我,先是又僵持了一会儿,可能以此证明清白,而后就分开了。我见着机会,有点生气地问布布:“你这是在做什么?”
布布反倒觉得我不该如此大惊小怪,居然对她的老大板着一副脸说道:“我们又没什么,我砸到他的眼睛,他就要报复我。”
布布这么一说,我觉得还是算了,如果布布闹开了,会显得我多么在乎大山,他想怎样就怎样吧。随着我的心情转向暗淡,生日聚会也接近尾声,大家都告别自个散去。剩下大山和我的时候,我问他:“要不要跟阿白他们一起挤一晚?”
他道:“我们宿舍要查房。”
“你不是说过,你跟学生会很熟,说下不就好了?”
“没有,晚上一定要回去,还有点事。”
有事?这种理由总是让任何人都没办法拒绝,虽然心里觉得可能他在找借口,然而即使知道他在找借口,你又能怎样。
“那就回去吧,现在快十点了,还有最后一班车。”说完,我转身要走向学校。
“你不送送我?”大山开口笑道。
“这么大个的人,还需要我送吗?”
“那刚才你所谓的表哥就需要你送?”
“那真是我的表哥。”
“我又没说不是。”大山说完有点耍脾气似的不看着我,把头扭向一侧黑漆漆的田野。
不知怎么搞的,天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看得见一片雾气腾腾,到处都有被黑暗笼罩的角落,我们都不知不觉走到了站台的遮盖下,那里有灯光,可以照出我们两个的身影,我恨恨地想起刚才他跟布布的行为,他居然一点解释都没有,反倒显得是我多心了,我们一时间一声不吭。他背上背着我的吉他,他从我手上坦然拿走的,那是我听了他唱的歌后,为了配合他而买的,而我却不阻拦他带走。我总觉得他对待我的爱很理性,仿佛是有预谋的,还总在恰当的时候又抛出爱我的诱饵。就说这次站台下等车,突然的下雨,仿佛把两颗寒冷的心推动着互相靠近,在一段静默后,大山放下吉他,走几步便靠近我,一只手把我拦腰抱住,使我的身体不自觉向后仰,脸也朝上,眼睛望着站台边角滴落的雨滴,一滴滴滴到我的头上,我挣扎不得,他的另一只手却伸向我的头部,用力地在雨水打湿我短发的地方疯狂地摩擦起来,我感觉我的短发此刻肯定是乱蓬蓬的,我的手无力地阻止着他的野蛮,他把我放起来了,我立起了身子,感到一种平衡后,就立刻用手整理起自己的头发。
真可恶,不知道他发的什么神经,总是这么出人意料地作死。我心里有想法,嘴上却从来没能发出什么声音,我觉得爱情间接把我变成瞎子后,也同时把我变成了哑巴。
“好了,回去吧,改天我再来找你。”大山那双温柔的双眼投来一股让我信任的神采。
“等你上车了吧,我今天住校。”
“嗯,什么时候邀请我去你家呢?”大山含情脉脉地看着我。
我真没有办法拒绝这双眼睛所透露出的期待,于是立刻满足了它,“下次吧。”
“一言为定!”
说得好像很怕我反悔似的,我很不喜欢说谎,而且我对于决定的事很少找借口推脱,只会找问题解决。他不理解我,还是他压根就不想了解我。对他的爱让我时常处于冰火两重天。我始终把握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然而我连自己想要怎样都不知道,只是跟着他的感觉走,没有自己的日子注定是一段悲伤的往事,只是让自己死心顿悟的那天什么时候来,我不知道,我等着事情按照它自己的轨道发展,我从不去强求,不去改变一个人。
“嗯!”我面带怒色地应了一声。
他可能注意到了我的性情转变,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后背,“好了好了,车来了,回去吧。”
直到公交车启动走远了,我才双手插在口袋,朝学校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