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雷城早已失去了白日的喧哗,在蒙蒙的夜色中显得稍微有些冷清,天空中几点孤独的残星和半轮月牙似的明月仿佛也已经疲倦,没精打采地透着些许清冷的光芒。
此时,在将军府通往禁宫的大路上,却有几名轿夫打扮的男子,正抬着一顶镶有虎形徽章标志的薄顶小轿向前疾行,而轿中端坐着正是盏茶时光前焦急出府的吴大将军吴克恩。
吴克恩独坐在轿中,兴许是轿夫们配合默契的缘故,轿子抬得很稳,丝毫没有因为轿夫们的疾速前移而发生任何颠簸。只是,轿子虽然不动,吴大将军的心中却是像坐了一回过山车似的七上八下。
身为雷蒙国军界的第一把手,吴大将军明白,他不仅要担负起练兵强国的重任,而且在关键时候还必须能够保家卫国!
如今,邻国扶风陈兵于雷蒙边境,雷蒙的边境门户已然受到了严重的威胁!按照常理,吴大将军应该带上虎符,驱动雄师北上,以履行其作为一名将军应当承担的义务。可是,面对扶风这个国家,吴将军却是兴不起丝毫想要出兵抗击的念头。
扶风国,本就是一个非常可怜的国度。这个位于地震带上的国家,国土面积虽然不大,可是几乎每年都要发生各种各样的自然灾害。面对着老天爷的种种惩罚,扶风国的人民却从来都没有也不会抱怨。他们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老天的怒火,兢兢业业地一次又一次不断修缮着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可即便是这样,随着灾害的日渐频繁,扶风国还是越来越贫困。每年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扶风王就不得不带着一干大臣前往他国借粮。可这个时节,各个国家基本上都不会太宽裕,大部分时候,扶风王一干人只能悲哀地空手而归。
在这样的国家里,每个人都辛苦地过着自己的每一天,可很多人还是连温饱都不能解决。
这种生活,在富裕国度诸如雷蒙国的人民看来是极其凄苦的。可是,不能否认,穷困的扶风人却拥有最淳朴的内心!在扶风国,人与人之间可以毫无芥蒂相处,可以真心实意地一起生活。在这里,你真正能看到什么叫做互帮互助!什么叫做路不拾遗!
按照常理推之,这样淳朴的国家应该不会轻易地对其它国家发动战争。一来它养不起太多的军队,根本没有发动战争的能力;二来,习惯于苦难的民众能够承受更大的不公,鲜有什么东西能触动他们的底线。民众们只要能吃饱穿暖就好,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的王把他们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塞填在“战争”这个无底洞中!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淳朴的国家,就是这样一个低眉顺眼习惯于逆来顺受的国度,如今居然集结出号称20万人的大军,这是多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啊!对扶风国来说,20万人,这绝对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要知道,雷蒙国跟扶风国的大小不分伯仲,而雷蒙国的正规军才只有不到八万人,扶风国比之更有不堪。
可以想象,这20万人,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构成啊?!老弱病孺,各行各业,几乎是应有尽有,而真正的战士实际上却并不会有多少。
依照自己多年的经验,吴大将军认为,扶风国的这次出兵绝对是破釜沉舟!绝对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味道!扶风国是彻底地被激怒了,而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雷蒙国。
那么,雷蒙国究竟对扶风做了什么?!居然燃起了扶风国全民的怒火!形势居然会恶劣到要扶风国全民皆兵也要誓死报复的地步!
难道真如那份情报上所说的是景治帝妃子的暴毙所引起的吗?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妃子到底是谁?怎么会在扶风拥有这样的威望?
不自觉地,吴大将军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作为一个军人,将军只是负责着雷蒙的军权,只是严格执行着皇帝发布的有关军政方面的每一项命令。至于皇帝纳妃及后宫争宠的皇家私事,根本就轮不到将军关心。因此,五年前雷蒙国的那次对扶风的落井下石霸王求亲,将军几乎一无所知!可是如今,后遗症来了。
五年前娶回来的那个女人死亡了,死于风寒——这是官方的说法。可是,只要稍稍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这完全是个托辞。在太医满地跑的皇家后宫中,一个小小的风寒怎么会致人于死地呢?!这个妃子死亡的背后绝对有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出在哪里呢?
将军捻着自己长长的虬髯,眼睛微闭,眉头渐渐凝成了一个“川”字——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在思索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的,那顶薄顶小轿不知不觉就趁着月色移进宫中,停靠在景治帝用于办公的御书房外。
等到吴大将军进去的时候,屋内已经来了几人,都是如他般手握重权的臣子。由于不是正式的上朝,景治帝为每个人赐有座位。这些人只是端坐在那里,互相之间没有言语,一脸的凝重之色,大有“深坐蹙‘蛾眉’”的味道。看到大将军的时候,这些人也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继续恢复到苦茄子脸的模样。
吴大将军没有多说什么,在景治帝的示意下,径直走到了自皇帝以下右首第一个的位置,那是属于他的位置。
过了没多久,又陆续来了几个人之后,受到皇帝召集的大臣都到齐了,关于扶风国陈兵问题的讨论终于开始了。
“陛下,老臣认为,扶风国的贫瘠,众所周知。据我国在扶风的眼线,扶风国正规军也不过五六万人,如今虽说集结了号称二十万人的大军,可以想象,其中必定大多都是乌合之众。只要我雷蒙钢铁雄师一出,绝对能够一击而溃。还请皇上明示。”会议刚开始,位于景治帝左首第一位的雷蒙当朝国宰林普就抢先发言了。宰相林普身着绛色衣袍,身形瘦弱,但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不过配上他的那只鹰钩鼻子,倒显得他这个人略显阴鸷。
果不其然,雷蒙国第一权臣确实有着不少的跟随者。他的话音刚落,满屋都是附和之声。
“这个老狐狸,平时都是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表态,今天怎么一上来就表明观点,这倒底唱的是哪一出啊?”吴大将军听着阵阵阿谀声响应声,脑子却在飞快地转动着。
“吴克恩,你怎么看?”景治帝摆了摆手,制止了大臣们嘈杂的响应声,扭头向吴大将军问道。
“启禀皇上。臣以为,首先,要弄明白的是,一名嫁过来我雷蒙做妃子的公主去世为什么会导致扶风国这么疯狂?还有,这名妃子是怎么死的?只有这样才能对症下药,如果有什么转圜余地的话,不必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白白耗费战士们的生命,臣主和!”吴将军想了想,如是说道。
“吴将军,你可真大方啊!眼下扶风已经兵临边境了。我们雷蒙都被人家踩在脸上了,你居然要主和?!如果真要和了的话,我们雷蒙的脸面该往何处摆?我们在唐元还怎么立国?”林普斜了吴将军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
“是啊,人家都蹬鼻子上脸了,还怎么忍?一定要给他个厉害瞧瞧。”林普的追随者们马上叫嚣地喊道。
吴将军看着这些主战的人群,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按理说,都是一国重臣,大家见识不应该如此短浅,扶风虽然不强,可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这回扶风王是动了真怒,绝不只是威慑那么简单。这次出征前,扶风王并没有强行征兵,可最后参军人数还是达到20万人之巨。这些多出来的人都是自愿随军出征的,而且还声称不要军饷。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这些人参军不是用来糊口,也不是服兵役。目的性是非常明确的!这些人都有了死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死志!与这样的军队战斗,即便对方有很多人没有经过太多的正规训练,可是雷蒙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真的能像林普说的赢的那么轻松吗?或者说真的能赢吗?
可是今天这个局面下,大家要么就装傻充愣不发言,要么就坚决肯定地主战,这是为什么呢?
虽然觉得怪异,但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吴将军孤掌难鸣,他知道多说无异,并没有与林普争辩什么,而是朝着景治帝拜了一拜,就不再言语。
景治帝瞥了吴将军一眼,说道:“好了,朕的爱妃去世,朕也很伤心,死人已经入土为安了,这件事情休要再提!既然扶风敢起兵威胁于朕。那么,朕也不能任由其侮辱。吴克恩,你明日起即刻领兵五万,去会会扶风王。既然他们敢来,就一定让他们回不去!好了,朕累了,大家都回去歇了吧。”
“喏!”皇帝既已下令,吴将军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