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声滴落,冰凉的水顺着脸颊到了嘴边,昏迷中的陆小北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忽然,陆小北睁开了眼,猛得从地上弹坐了起来,他呼呼喘着气,紧张地张望着,这是一个漆黑的地方,看不见任何东西,四周都静悄悄地,像是全世界的人都死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那里一般。
陆小北摸着尚且发疼的脑袋,这才想起自己是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那个时候他抓住了张雅轩的手……对了,张雅轩,张雅轩在哪里?陆小北手撑地想要起身,却发现地面竟然异常地柔软,他的手一用力,整个手掌就已经陷入了地面之中,也正是亏着有如此柔软的地,他才能平安无事,仅仅是昏迷了一阵子。
好不容易,陆小北才摇摇晃晃地在柔软的地面上站立了起来,喊到:“张雅轩,你在不在!”
没有声音回答他,陆小北又喊了一遍,四周依旧静悄悄地,难道张雅轩刚才摔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了?悲伤和孤单一时间全涌入了陆小北的身体,他摸着自己发冷的身体,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忽然间有一双手握住了陆小北的手:“小北,你也还活着的,对不对?”
“张雅轩?”陆小北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懵了,反应了一下,才握紧了张雅轩的手,“我还活着,只是有一点痛,你还好吧?”
“小北!”张雅轩一下子扑在了陆小北身上,紧紧抱住他,“我还活着,我没有事,我掉下来的时候以为我死定了,可我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有做,我还不能死,爸爸还在等着我,我想我死了,就什么都完了,没有想到我还活着,真的,那个时侯我好怕,好怕自己会死!”
“我也是。”陆小北轻轻拍着张雅轩的背,“我以为你死了,我也好怕,好怕你死了,好怕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地方等死。”
张雅轩拼命点着头:“我也好怕,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陆小北任由张雅轩哭着,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所抱着的那个女孩,他原本以为这一生他都不会再想起那个晚上,可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孩慢慢破碎开来的脸,心里一阵疼痛。
等到张雅轩的哭声小了,陆小北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们现在是在这里?这地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张雅轩缓缓放开了陆小北,她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哭着抱紧过一个男人,此刻她脸上火辣辣的,咳嗽了一声以后才慢慢平复平静,声音还有些哽咽:“我也不知道,我掉下来的时候头很痛,一下子就晕倒了,不过看起来是这个地救了我们。”
陆小北闻言点点头,这个地面的软度真是太诡异,目前所知最软的固体物质是纯石墨,可是纯石墨也不至于软到这个程度,而且如此大面积的纯石墨又怎么可能出现在长白山里?
陆小北随手扯了一些泥土,没想到这土地轻轻一扯就被他扯了一块下来,陆小北将扯下来的泥土凑到鼻前闻了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味,他忽然大惊了起来:“这个……这个东西……不是海绵吗?”
“海绵?”张雅轩也吃了一惊,从背包中摸索出战术手电来,打量了一番后也是无比惊讶,“真的是海绵,可是长白山里怎么会有这么大面积的海绵?”
“也许是海绵地,我曾经听过这种传说,是说有人在海上航行,忽然间一座巨大的岛屿出现在了海面,于是船上的人就上岛去看,没想到整个岛屿上全是海绵,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是生长在海绵上,他们在那里拍照留念,可是等他们上船的以后想要回头再看一眼,海绵地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沉入了大海中。”
张雅轩愣了愣,摇摇头说:“可是海绵必须要有水才能生存,这里是长白山,怎么会有海绵地的存在。”
“这点我也想不明白。”陆小北沉吟了一会,忽然说,“只有一种可能,这片海绵地已经在这长白里存活了数十万年乃至数百万年,那时长白山的脚下有一条巨大的暗河,海绵地便是生长在这片暗河之中,后来暗河逐渐干枯,海绵地便逐渐露了出来,所以我们掉下来时没有被摔死或淹死,正是被这片海绵地救了命。”
张雅轩先是点头,但是陆小北说道后来她却立马打断:“不对不对,海绵必须在水中才能存活,如果暗河干枯的话,海绵一定已经枯死了,可是这片海绵地分明就是活着的。”
所谓海绵,其实是一种单细胞生物,海绵十分柔软,而死后便会慢慢干枯萎缩,生活中常用的野生海棉便是采集海绵的尸体加工而成的,海绵身体内部的水分相当多,所以对水以及水质的要求都是极高,少水的地方根本难以存活,可是这么大的一片海绵地又是如何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呢?
两人都为了这个问题绞尽脑汁,忽然间,一丝灵光同时闪过了两人的脑海,陆小北与张雅轩互相指着对方说道:“‘回芦参’!”
张雅轩笑了起来,拼命点着头:“一定是‘回芦参’,在河底神庙的时候我们就见到轩辕氏的记载,说‘人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后来九爷也说过这个世界上真有一种叫做‘回芦参’的人参有这种功效,如果这片海绵地真的存活着,那么很可能跟这种‘回芦参’有什么关系。”
“轩辕氏流传下来的故事有夸张的成分,而九爷所说的都是听他们堂子里以前的掌柜说的,是真是假还不好说,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想要怎么才能从这里逃出去。”陆小北将战术手电往头上照,大片的黑暗中幽幽的电筒光芒一直往头上照去,一直到目光看不到的地方,陆小北叹了口气,“这上面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高,我们可能这辈子都走不去。”
“不要这么泄气,我想总归有办法可以走出这个深渊的。”张雅轩说着,忽然间她惊叫了一声,扯着陆小北的袖子说,“你看我们下面是什么东西?”
张雅轩往脚下一指,陆小北顺势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大吃一惊,只见那海绵地中闪现出点点星光,仔细一看,才惊觉是一些发光的透明鱼虾,因为海绵地在两人说话时不知不觉间开始变得透明起来,所以他们才能看见海绵地中隐藏的鱼虾,甚至于鱼虾身体内殷红或深蓝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那些成千上万鱼虾在海绵地中四出游动,如此壮观的景色真是世间难得一见,仿佛脚踏在亿万星辰之上,张雅轩不住地赞叹道:“好美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会慢慢进化出透明的皮肤、肌肉与蓝色的血管,这是很常见的事情,不过……”陆小北皱起了眉头,“不过海绵中怎么会生活着这么多生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海绵地里还隐藏有河流?”
“你看你看,海绵地里面好像真的有水。”张雅轩又惊呼了起来,此时海绵地已经比先前更加接近透明,并且散发出夜明珠似的光芒,而海绵地里面一些近乎透明的液体也呈现在了两人眼前,这些液体最初是平静的,但随着海绵地变得接近透明色,也慢慢地流动了起来。
“真是太诡异了。”陆小北惊叹着,海绵的身体里居然会有如此大量的水,并且还有无数的鱼虾生活在里面,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小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欣赏完美景,张雅轩失落地望着陆小北,她虽然一路表现都很坚强,可是此时此刻,还是流露出了一个女人的本质出来,恐惧与依靠。
“让我想想。”这些河流的流动仿佛让陆小北想到了什么,可是这个线索很微弱,只是一闪而过,陆小北绞尽脑汁也摸索不出来,他看着那条流淌中的河流,然后又摸出指南针看了一会,此时已经脱离干饭盆,指南针也恢复了正常,陆小北不断对比河流与指南针,忽然一拍大腿,“张雅轩,你还记不记得九爷的那张地图?”
“记得。”
“那你能不能大略画一下给我?”
张雅轩疑惑地看了陆小北一眼,点点头,她从事考古工作与民俗研究,记忆力十分强,说着便摸出包里的笔和纸,就用背包当作桌子,飞快地画了起来,不几分钟,一张潦草的画便出来了,虽然画得十分粗犷,也不及九爷地图上标明得详细,但是大致还是十分接近了。
陆小北接过张雅轩递过的图纸,立刻眼前一亮,指着“最后之路”激动得叫了起来:“没错,河水所流动的方向正是往藏龙渠所去的方向。”
看着张雅轩迷惑的表情,陆小北赶紧指着张雅轩的速描画解释道:“你看,藏龙渠本身是一个地势十分低沉的地下峡谷,而水往低处流,我们如果顺着水流走的话……”
“就很有可能在藏龙渠附近找到出口!”张雅轩立刻反应过来,接着陆小北的话说道,此刻她也兴奋地像个孩子,“事不宜迟,那我们赶快出发吧。”
在海绵地上行走不比寻常的路,海绵地柔软至极,两个人必须互相搀扶着才能勉强在上面行走,可以说是缓慢到了极点,那地图上的最终之路距离藏龙渠非常近,说来也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可是两人不只不觉间已经走了将近半个小时。
“那个是什么?”随着路程越走越远,奇怪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不仅左右两边的岩石上镶嵌了许多巨大的动物化石,更为诡异的是上面的岩层中竟然蔓延下了许多透明发光的根须,这些根须一直连接到海绵地身上,似乎已经与整个海绵地融为一体,那些根须细的有一个拳头粗细,粗的需要双手合抱,无数的根须从岩层中垂直落下,一直生长到海绵地里,一时间有种错觉,这些根须就像是从海绵地生长出来的巨树,让人感觉自己就身处在亿万年前的原始森林之中一般。
陆小北摸了一把,说道:“看样子像是什么东西的根,不过根都能长得这么大,上面那植物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根须看起来很熟悉,不过怎么也想不起来,你知道这种会发光的植物吗?”
“发光的植物倒是知道一点,不过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张雅轩抓住陆小北的手臂,把头一低,躲开了一根垂下的透明根须,“我们快点走,这里好恐怖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偷看着我们……”
陆小北无奈地笑笑:“你害怕我知道,可是你不用一边抱着我的手,一边摸我的头吧?”
张雅轩吐了吐舌头:“谁叫我是女孩子,再说我只抱着你的手臂,又没有摸你的头。”
“你没有摸我的头那是谁在摸……”陆小北还想再捉弄下张雅轩,却忽然想起张雅轩此刻正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既然张雅轩两只手都抱住了,那又是什么东西在摸自己的头呢?
陆小北脑中划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吞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慢慢抬起头,果然,一根手掌粗细的根须正在自己的头上缓缓地来回摩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