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钟了。赵妈妈还没有入睡,反而倚靠在门框上等着佑安回来。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的颜色,可真正见到佑安回来的时候,脸上却只剩下愤怒。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赵妈妈上前揪住他的耳朵,“妈妈跟你讲了多少遍了!晚上不要到处乱跑!”
佑安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反抗或者狡辩。相反他很沮丧,安静的沮丧。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呢!赵妈妈纳闷了,一向调皮的小佑安,今天怎么揪下耳朵就哭了呢?
“小子,怎么了?怎么哭了?妈妈弄疼你了?”赵妈妈松开耳朵轻声地问。
“我,我才没有哭呢!”佑安倔强地挤去眼角的泪水,抬头看着妈妈。
“好了好了你没哭!你是男子汉!”妈妈温柔地拍拍佑安的肩膀安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了吧?”
“妈妈,司徒,他,他不见了。”佑安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尽量详尽客观地讲述了涨潮日那夜发生的事。
“什么?你们去了死亡沙带?”听到佑安说他们来到靠近死亡沙带的地方时,赵妈妈忍不住惊呼道。
“没,没有,只是靠近那边而已。”佑安解释道,“司徒这个胆小的家伙被涨潮日吓坏了,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在吸食他的灵魂和阳气哩!”
“想逃跑回家也就算了,他还慌不择路跑去了家的反方向。一路南下,我们也只好追过去啦。”
赵妈妈总算大概听明白了:“那后来呢?你们没找到他?”
“后来,后来啊——”佑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在那边遇到一个讨厌的家伙,和他吵了起来。然后,然后就忘了要找司徒的事了。”
“哦对了!我记得那时候听到了一声惨叫呢!我们是循着声音才找到的那个讨厌的家伙。”
赵妈妈大致明白了。看来这“讨厌的家伙”对司徒的失踪有着最大的嫌疑。不过赵妈妈并不希望佑安卷入这事太深。毕竟母子俩都不是本地人。保守的果拖人当然会把嫌疑犯的名头扣到两个黑头发短耳朵的外地人身上啦。
“好了!这件事我大概清楚了。你明天和你的几个朋友一起去镇上的警局报案吧。”赵妈妈嘱咐道,“还有,这件事你报个案就行了,别掺和进去。还有你说的那个‘讨厌的家伙’,也不要去惹,知道吗?”
佑安轻声地哦了一声,显然是不满妈妈的决定。
“知道了吗!”赵妈妈严肃的说。
“知道啦!”佑安感激大喊一声,表示自己会遵守妈妈的话的。
昏黄的灯光下,赵妈妈从杂物间找来一床棉被。她细心地将棉被铺到佑安的床上。佑安的小床立刻变得拥挤而柔软起来。家里的空调系统坏了,赵妈妈不得不找些厚些的被子给佑安盖,免得他着凉。
“我可以自己来的!”佑安接过棉被说,“今天不冷啊,为什么要加被子?”
“哦,空调系统坏了。”
“哼!我不信!前天我刚刚修好的。肯定是妈妈你又拿空调系统的零件去修培养室的机械了。”
“嘿你这家伙!”赵妈妈怎么会承认自己这样做了呢,于是岔开话题,“怎么?晚上给你布置的作业做完了么?”
“就是测地月距离嘛!”佑安说,“我,我忘记了……”
“本来要让阿杜帮忙用绳子测不同高度的引力数值的。有了这些数据我就可以推算出平衡点,继而可以解决地月距离的问题了。可,可是我给忘了。”
“绳子怎么测?它又不能自己飞?”赵妈妈明白,佑安的意思是用绳子丈量同一物体的不同高度,并且记录下它在那个高度的重量,由此得到一组递减的数列。再由这组数列求得平衡点距离地面的高度。然而佑安显然忘了,他并没有可以在空中测量重量的称,也没有足够高的定向轮,供他慢慢地拉升高度。
“对,对哦!”佑安恍然大悟道,“那,那怎么办?”
“你想想沙漠星直径有多少公里,而平衡点距离地面才多少公里?”
佑安明白了,通过估算平衡点的位置可以大致知道它的数量级。这数量级和沙漠星的直径比较,简直可以直接忽略。
“这样啊!我明白了!”佑安开心的说,“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赵妈妈刚想说什么,却发现佑安已经倒在了床上呼呼大睡起来。赵妈妈无奈地摇摇头,将被子给他盖好后,也打了一个哈欠回房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橙色的太阳刚刚在地平线上露出一小半儿,赵妈妈就已经起来了。她穿着往常的粉色围裙,长长的黑发打理好约束在头上,正给小佑安做早餐呢!
赵妈妈取出两块“圆饼”,将它们放到铁板上稍稍加热,直到它膨胀成一个大大的圆球,接着继续加热到表面微黄散发出面包似的香气的时候才停止。接着她又拿出两块白色饼干一样的长条,放到大杯子里。然后加上早就在铁板上加热好的开水,这长条就很快软掉,稍稍搅拌就成了一辈子奶白色的饮料。赵妈妈将加热好的“圆饼”搅碎后放到大杯子里,继续搅拌,一大杯子圆饼奶粥就做好了。
闻着香味起来的佑安,看到餐桌上摆好的一大杯子奶粥,连忙蹦跳着跑过来,伸手就要去捞杯子里诱人的食物吃。赵妈妈眼疾手快,啪地一下轻轻拍在佑安的手上,生气地说道:“小家伙,跟你说过几遍了,不能直接用手——”
“是啦是啦!我们是文明人,我们用筷子的。”佑安抢过话来,摇头晃脑地背起妈妈接下来要说的话。佑安不怎么喜欢用筷子,因为筷子并不怎么好用,更因为他的同学果拖人都不用筷子。
佑安有时甚至会想:妈妈真是奇怪,总要求我不要与众不同,却让我读那些同学们都不知道的书,用筷子吃饭……
很快,赵妈妈打开了厨房最上方的柜子的锁,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罐子。上面印着一个白色的三叶花图案。妈妈打开盖子,用勺子小心地从中取出一小勺白色透明的方形颗粒来。妈妈说,这叫白糖。而佑安的认真里,这是甜甜的东西,好吃的东西。
妈妈在奶粥里放了一小勺糖,刚想搅拌搅拌均匀,勺子就立即被佑安夺走了。
“我来我来!”佑安立即拿着勺子搅拌起来。这活儿在他看来可是美差。因为搅拌过的勺子是最甜的,佑安可以美美地添勺子。
妈妈是会心一笑。不过潜藏在她心里却是苦涩。佑安这孩子过得太苦了。这种在她以前用不完的白糖在这里,居然成了稀缺物品。而且那个送给她这罐白糖的人,似乎有些不可告人的企图。她很担心,佑安的未来将会是怎么样的。
吃过了早饭,佑安出发上学去了。沙漠星居住得很分散,所以佑安需要走很久才能到班车站点。不过佑安早就习惯了,并不会去抱怨,甚至有点儿享受这样的状况。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尽情地在风中奔跑——大概是最接近飞翔的感觉了吧。
班车是老式的电力车。佑安跳上车,便立即找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坐下。车上人不多,都是自己熟悉的同学。不过并不是同班的,而且他们并不怎么待见一个黑色头发的异类,所以佑安通常不跟这些人说话。
不一会儿,班车便驶入了沙漠星最大的城市星沙城。星沙城高塔耸立,期间有无数弯曲高低交错的天桥连接着彼此的高塔。瘦长的高塔总会在中间部分串上几个大大的球形的建筑。这些个球形建筑,便是所谓的停靠星际飞船的船坞了。
星沙城因为外环游商而兴起。沙漠星出产丰富的石油。石油作为能源虽然落后,但不远万里而来的游商不会放过任何有利可图的机会。因而很多游商依然会来这里采购大宗廉价的石油。这几年石油快要枯竭,游商来得少了,但仍有部分游商把这里当做补给点,去往更偏远的地方搜寻发财的机会。
下了车,绕过几个弯,佑安便进入了学校。果拖人的顽固不化,墨守成规在学校里可是体现得淋漓尽致呢。刚到校门口,佑安便见到了几个因为迟到而被脱光了上衣写上墨字的男孩儿低头站在校门里面被拿着藤条的教导主任斯托教训呢!
这些个家伙,看到佑安慢吞吞地走过来,一个个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来:这黑头发的家伙肯定要完蛋了!
有个胖胖的家伙甚至鼓起勇气向斯托主任大喊:“主任!你看,拿家伙来的比我们还晚呢!”然而他的英勇举动换来的只是棍棒伺候。
佑安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轻松地甚至有说有笑的和斯托说了几句,斯托主任就放过了他。这佑安,嘚瑟地走过那群被罚的学生,畅通无阻地走了!
“这家伙到底说了什么?斯托老师会放过他?”那胖子不解地问,换来的却是斯托更凶狠的棍棒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