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明想暂时遗忘这个令人伤怀的世界,彻彻底底地堕落一次,他喷着烟,在电脑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搜寻着,直到鼠标停在了一款游戏的图标上,魔兽世界。闫明成了网吧的熟客,几乎每晚必至,一个人抽着烟,打着游戏。明明只是一个堕落的青年,在嘈杂混乱的环境中,却仿佛置身世外,格外高冷,这让网吧老板有些不适应。在后半夜,通宵的人也都困意难耐时,闫明却依然悠然自得地轻击着鼠标。网吧老板递给了闫明一根高毫克的***。网吧老板在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混混,按照当地的说法应该叫做顽主,但不管叫什么,混混遇见混混,满嘴都是痞味。于是,闫明就成了网吧老板的手下,网吧里的网管。
后来,何冠文的一个同学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过起了准婚姻生活。寝室里的一个室友便主动搬去了那个人的寝室,给闫明腾出来了一个床位。之所以有人肯这么做,是因为闫明够哥们。比如说,寝室里的几台旧电脑,都是用网吧淘汰的破机子拼凑的,虽然总有毛病,但有的玩就行,学生党的要求并不高。当然,闫明的够哥们,只体现在自己的或者何冠文的哥们身上。网吧老板倒不会在意少几个学生来光顾,准许了闫明的废物利用。但闫明也知道,不能过分影响了网吧的生意。
闫明在何冠文的寝室住了一段时间,父亲却一直没再打电话来,他虽失落,但也习惯了,后来也就不再多想了。闫明应该不知道,何冠文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把闫明在他寝室的消息告诉了父母。何冠文的父母也肯定把这一消息告诉了闫明的父母,所以,闫明的父母才放心他在外漂泊吧。
何冠文从苏婷奶奶那里打听到了她考取的学校。虽然何冠文知道苏婷在北京读高中,但他得知她果不其然也考取了北京的学校时,才终于放了心,他赌对了。但是,除了学校的名称,何冠文别无所知。两所学校相距并不是很近,虽然何冠文趁着周末去寻找过几次,却没有收获。于是,寻找苏婷便变成了何冠文的心事。
何冠文的心事就是闫明的心事。闫明的时间更自由些,寻找苏婷的重任最终落在了他身上。大城市的夜不像小地方,午夜不只是上班族入睡的截止时间,也是追求夜生活的夜猫子们的高潮时刻。闫明偶尔也会来到市中心,在满地霓虹的街巷里独自徜徉。这一天,闫明来到一个酒吧前,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沾过酒精了。闫明在酒吧门外观摩了一会儿,熄灭了烟头,走了进去。进了门,光线昏暗了下来。舞池的方向有一个斑斓的球体飞快地转动着,散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球体下面是狂欢的人群。
闫明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了下来,适应着令人眩晕的光线和嘈杂的声音。桌子上贴着酒单,闫明心里选定了一扎啤酒,等待着一位服务生。
闫明打了一声口哨。一个服务生闻声回过头,看到有人招手便走了过来。闫明用手指叩击菜单,指示着酒名。服务生掏出本子记了下来,没过多久,她便取来了一杯扎啤。
“六十八元,谢谢!”服务生说。
“嗯。”闫明拿出钱包,取出一张红色的纸币,递了过去。
服务生验了验,放进了腰间的挎包里,又翻找着零钱。
“手机号码换掉了?”闫明问。
“什么?”
“给你打电话,显示已停机了。”闫明解释。
苏婷弯腰凑近了身体,才辨认出来,“闫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闫明得意地笑了笑,喝一口啤酒,“圣诞节有什么安排?”
“圣诞节吗?唔...约好了跟这里的几个姐妹一起聚餐,老板请客。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苏婷继续惊奇地问。
旁边的位子又有人招呼服务生点酒。闫明扬了一下头,示意苏婷先去忙工作。等苏婷再回来找闫明时,桌子上只剩下喝空了的杯子。
圣诞节那天,何冠文在女生宿舍楼下徘徊着,手中握着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路过的女生都会心地笑了,她们知道这份幸福属于这栋宿舍里的某个女生。然而等到深夜,苏婷仍没有回来。直到快熄灯的时候,何冠文才看到那个期盼已久的身影,却并不是一个人。苏婷已显得微醉了,手臂被一个中年男子搀扶着,一路说笑着走近。
看到何冠文时,苏婷的笑容凝固了,她把手臂从中年男子的手掌间抽回。表情是惊讶?是欣喜?是慌张?是惭愧?也许都有,也都一闪而过。苏婷把双手插进兜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她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该说什么。
“是你男朋友?”苏婷身边酒气醺醺的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需要我回避吗?”
苏婷低下头没有说话,这正是她所期望的。如果中年男子径直地走开,便能全身而退,而他非要手欠去拨弄何冠文送给苏婷的礼物。
“还真是羡慕你们这个年纪,如此微薄的一份礼物,就能讨女孩子的欢心。”中年男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用手指弹了弹何冠文手中的礼物。
何冠文只是冷冷地看着中年男子的表演。等表演结束了,何冠文却并没有把礼物递给苏婷,而是把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虽然声音并不大,却引来了宿舍楼下几对情侣的围观。
“没事,我会再送你一份新的。”何冠文的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苏婷感觉,时空仿佛回到了高中教室里,那里没有何冠文,有的只是背地里的窃窃私语,恶意揣测与嘲弄,自己又变会了人们口中的小三的女儿。而醉意又让苏婷分不清现实与记忆,分不清何冠文在她身边时的爱和何冠文不在她身边的怨,分不清自己怨的是何冠文还是她自己。
“你干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我们的关系吗?谁要你的呵护,谁又需要你的保护?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那你现在来找我做什么?”苏婷歇斯底里地咆哮。
苏婷回过身,跑远了,却不是跑回宿舍楼,那里只有议论纷纷的男女,而是跑进了夜幕之中,迷失了方向。
何冠文想去追赶,只感觉头脑中一阵痉挛,不由自主地蹲伏在地上,他双手抱着头,表情很痛苦。中年男子以为何冠文只是在故作矫态,丢下一句“怂包。”便也尾随苏婷,消失在了模糊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