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再飘荡一阵,那些头颅突然散个精光,他感觉自己也跟着停了下来,但还是悬浮在半空中,仍是全身毫无知觉。那些头颅消失后,四周归回一片黑暗,他眼珠子咕碌碌乱转,隐约中只瞧得一个巨大的黑影轮廓立在自己头部前方,似乎在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瞧个不停。其实到处黑沉沉一片,他脖子不能转动,也瞧得不甚清楚,只是感觉应该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这么一想,更觉得那团黑影逐渐清晰起来,心头顿时泛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在这团巨大的黑影注视之下,无形中似乎感到铺天盖地袭来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得他几近窒息,胸闷不止。
他正痛苦难受中时,面颊处似乎掠过一阵寒风,冻彻入骨,使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想不到身子竟能突然动弹起来,那股支撑着他的浮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使得他从半空中一下子摔到地上。地上烂泥枯枝甚多,土质松软,倒也摔得不算很痛,只是气味难闻,他躺在地中,鼻间灌进阵阵恶臭之气,实在是难闻之极。
顾华宇恶心得呲牙裂嘴,连呸数口,忙忙从地中站起。头顶处响起一声道:“你这小孩倒也有趣,竟能感知到本座的存在,这下本座倒对你有些兴趣起来了。”其声冰冷,如同从冰窟中发出一般,毫无个人情感成分在内,但话语中又似对顾华宇有些赞赏之意。
事到如今,顾华宇反而心定不少,惧意大减,好奇心又起,仰起头来朝上努力辨认,只是黑通通一片,也瞧不到发话之人到底藏身何处?他瞧了一阵,一无所获,开口叫喊道:“喂!你在哪里?”
那声奇道:“咦?方才你不是心中感应到本座的所在,怎地现在又一无所知了?”
顾华宇高声道:“我又不是神仙,哪知道你在哪里?你走出来近些,让我瞧瞧,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这话说得也甚是无礼,纵使对方不是此林主人,就算一般路人,他一小孩儿,如此说话已是大大不敬,只是顾华宇此时已知必死无疑,那还顾得什么道德礼仪,反正横竖也是一死,索性豁出去了。
想不到那声嘿嘿冷笑几声,接道:“好!你站稳了,本座这就现出身来,你可别吓趴下了。”话声一落,顾华宇只听前边响起一阵轻微声响,接着眼前一亮,他久处黑暗之中,突遇光亮,顿觉刺目之极,不由闭起眼来。
待双目渐渐适应,他才一点点睁开眼来,一瞧之下,不由一屁股坐到地上,哈哈捧腹狂笑起来,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儿背过气去。原来他身前站着竟是个身高不足一尺的小不点,身上披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盖头遮面,面目黑漆漆一片,也瞧不清楚到底长着何样?一个闪着绿莹莹光亮的透明小球围着他周身在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漂浮着,那光线强烈,将四周映得一片通亮。
顾华宇本以为出来的定是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之极的怪物,心中还直打鼓忐忑不安,想不到出来的竟是这么个侏儒,自然是笑得前仰后翻,乐不可支。
那侏儒也不答话,静静立在原处不动,待他笑得就似要断气之时,才冷冷道:“笑够没有?”
顾华宇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害怕之心,他虽是一少年郎,但站起身来,还比那侏儒高上整整大半个身子,心想这么个小矮子,只怕一拳也得打飞了,当下双手捂着肚子,强忍笑意道:“不笑了,不笑了......”只是拿眼一瞧到那侏儒身形,又是扑哧一声,忍耐不住大笑起来,又是笑个没完没了。
直笑得眼泪横飞,他才勉力忍住停了下来,那侏儒阴笑一声,道:“倒是继续笑啊,直接笑死了最好,省得本座一会还要多费些手段索你的魂魄。”
顾华宇强忍笑意,一步跨前,就想伸右手去掀开遮住那侏儒面目的盖头,不料手才伸到一半,一股寒意袭来,冰冷无比,冻得生痛,顾华宇哎哟一声,又忙忙缩回手来,苦着脸用左手揉搓个不停。那侏儒冷哼一声,道:“小小孩童,不知天高地厚,这次权当给你个教训,下次再犯,定叫你这手有来无还。”也不见有何动作,已是身影一闪,骑到顾华宇肩上。
顾华宇才是一惊,那侏儒已是稳稳坐在他肩头之上,用手一拍他脑门,道:“往这边走。”
顾华宇循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却是指向往南的方位,明知那侏儒骑在自身肩头之上,但却又觉得肩上轻若无物,心中暗道:“这小矮子竟然一丝重量也没有?若我装着脚下一绊,就地一摔,还不把他抛甩出去远远的?”才如此一想,便觉肩上重量倍增,越来越重,犹如大石压肩,顾华宇不堪重负,低声呻吟一声,双腿一软便要跪下地去。
只听那侏儒冷言冷语道:“你再胡思乱想,本座就将你那瘦身压扁,你若不信尽管试试。”话音才落,顾华宇顿觉肩上重量尽去,又是方才那般轻若无物之感,才知道这侏儒的本事的确神通广大,哪里还敢乱想,老老实实按着那侏儒手指的方向,迈步前往,所幸这次有侏儒身上那小球照明,方圆十数丈之内的物事是瞧得清清楚楚,行起路来也没见有何辛苦之感。
顾华宇肩负着那侏儒,依着侏儒所指方向前行。那侏儒却不停变换所指方位,东指百步后又西指数十步,有时候往前走了几步却又要令顾华宇回退到原处,然后又朝另一处走,如此反复,东南西北都走了个遍。顾华宇让他带得头晕脑胀,苦不堪言。如此磨了大半个夜晚,终来到林中一处空地之中,地中生着一些顾华宇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样子稀奇古怪之极,散发着阵阵淡淡的恶臭之气。侏儒伸手一拍他脑门,道:“就这了,停下吧!”言毕从他肩上跳下,身法迅快之极,转眼间已是飞跃到数丈开外的一株大树之上失去了踪影,那绿莹莹的光线顿时消失殆尽,四周复归为一片黑暗之中。
顾华宇双目不能见物,加之满身大汗淋漓,累得是全身疲软,正要坐下歇息一番,却听得那侏儒声音冷冷在耳边响起道:“本座劝你还是莫坐下为好,只怕一坐下可就没命站起来了。”
顾华宇双手忙朝那声响发起之处一摸,却又摸了个空,当下不满道:“我背了你一夜,累得精疲力竭,你还不让人歇一歇?是不是存心就想把我活活累死?”
那侏儒嘿嘿冷笑数声,道:“你要累死,只怕也还要多走上几圈,可你一旦坐下,可就得当场毙命,你爱信不信,你若是不信,尽管坐下试试。哦,忘了告诉你了,此地切莫乱走乱动,给本座待在原地好好的,否则可别怨本座未曾提醒你。”言毕又是冷笑数声,声响渐小,隐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去了,再也听不到他半点声息。
顾华宇连喂几声,俱听不到他回应,心中暗自思量着他那话的真假,虽心中半信半疑,但再也没胆子试上一试了,站着是累点,但至少目前性命暂时无忧,坐着虽舒服,但若那话是真的,可小命就没了。顾华宇在黑暗中静立良久,耳听得四周皆是一片沉寂,那侏儒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心中烦躁,却又不敢乱动,正站得双腿发麻,腰酸背疼之时,只见四周黑暗之中,亮起点点精光,其中有红有绿,到处都是,多不胜数,缓缓朝自己移来,隐隐听到兽类的低沉咆哮之音。
“是兽眼!”顾华宇瞧着那些朝自己逼来不停摇晃着如同小球般的亮光,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叫苦道:“糟糕!原来那侏儒带自己来到此处,是要喂这些畜生的啊!”心念如此,心头狂跳不止,如风灯般的兽目,想来也非阳间之物,定是阴世中的怪兽无疑,也顾不得害怕什么了,当即破口大骂那侏儒道:“好你个小不点,人小心眼却狠毒得紧,让老子背你大半夜,原来是让老子来当食物的啊,还骗老子不能乱动乱跑,原来是怕老子跑了,你这些畜生就没东西吃了,是不是?”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远处传来一冷哼声道:“你这小娃娃,年纪不大,却自称老子,本座倒要瞧瞧你有多老?”声音娇柔,不是那侏儒之音,却似女声。
那些也瞧不清是何模样的兽类来到他身前约丈余处停了下来,低声咆哮连连,声音虽低,但数量众多,听起来也是吵杂不休。顾华宇鼻翼间嗅到一股浓浓的腐臭之气,就似腐烂之物发出一般,几欲做呕,更令他心惊胆战的是那些宛如小灯般的凶眼,一眼瞧去,也不知道到底现在围在他身前身后的有多少只这般怪兽,总之满眼触及之处,都挤满了此类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