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遗世马车回府时,天边的雪光和霞光的交相辉映也不见了踪影。
回到书房还有奏折没阅,而子臣早已在他位置上恭候多时。
见遗世进门自觉站起,为他倒了一杯茶水:“茶已凉彻,将就着喝。”
遗世叹了口气,拉过丹漆的门锁好。
“外面天冷,关上门窗。”
“又下雪了吗,我还出去,一直在等你。”子臣绕过桌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嗯,下雪了,怎么还不回去,已经不用商量了。”遗世揉了揉腰身,皱眉疼的厉害。
书房偌大,但始终这样出了书就是书,两人说话也不空旷。
“那些东西,你给他们了?”
子臣说的不完整,但遗世却是知道的,点着头。
两人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一般情况下若是陷入尴尬,子臣都是大吼着不玩了不玩了。
可这一次子臣没有做声突然打开锁,推开紧锁的大门,须臾之间风雪竟也如同失控的疆马飞驰而来。
子臣打掉了遗世欲想关掉门的手,张张嘴:“你说,这么冷的天,她一个姑娘家又该躲在什么的地方。”
遗世的脸又开始低沉,语气压抑的沉稳:“子臣,这些事你少管。”
“我只是好奇,好奇到底是这样的一个姑娘竟伴虎还天真的说着要为摄政王在院子里栽桃花。”子臣轻笑,踱步迎进风雪中。
“当然这些事我都是听说而已,好冷啊,你说她会去哪儿?”
“呵,自然有她的去处,与我无关。”
“哦,是吗,你说你她家乡在什么地方,梁阿?还是其他的地方。”子臣顿了顿,蹲在门边蜷缩着身子:“她的家人呢,是不是死了。”
遗世对这些事自然不感兴趣,却也蹲下身子细细想来,和她相遇时是在梁阿的边境,她从来不曾提起她的家人。
“那姑娘可能正纳闷,无缘无故的就被赶了出来。”子臣轻笑,却也看着风雪。
“我那些下人嘴巴真是不紧。”
“死人都能开口,何况是活人。”
遗世逃避着这个话题,一甩衣袖就离去。
子臣摇摇头没有看着遗世离去的背影:“这个院子啊,还是萧索了。”谁知遗世夜里腰伤复发,疼的要了命,冬日天暗的早了点,遗世躺在床上冒着冷汗。
“长夕,药拿来,给我揉揉。”
“长夕……长夕——”
不怕习惯,怕的改不掉习惯。
四周一片寂静,烛火不知何时被风吹灭,漆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他无神的躺在床上,家丁进门看到了已经疼的抽搐的他,赶紧叫来去叫大夫。
可是过了很久也没见大夫的来踪,遗世说过王府绝不可让大夫住进来,忌讳,所以一般谁生病了都是由人去叫大夫,大夫才赶来。
可是今天叫大夫的人没能将大夫给带来,一传来消息竟是外面风雪太大,人被卡在了半路上挪动不了半分。
这话一传到遗世耳里,他半撑着身子问道:“外面可还在下雪?”
一旁照顾的家丁赶紧去搀扶,说着:“嗯,比白日还急促。”
遗世支撑着床榻就坐起穿上鞋子,向门外走去。
家丁赶紧拦住,却都被他冷冷的目光给驳回,有人劝解说要去什么地方备马,而遗世什么都听不见,步入了风雪。
让所有人不要跟着,家丁虽有担心死,这个男人的手段,他们也是见识过的。
遗世走着走着,又原路折回,在人群中找到了重文的身影。
重文一见急忙下跪。
遗世居高临下的将重文打望:“可有王妃的下落?”
重文一惊,却又低下头,无奈的说着没有,说锦瑟阁也没有,什么地方都找遍了。
他“哦”了一声,锦瑟阁是她居住的地方,她却没回去。
他突然觉得权利的可笑,连一个姑娘家都找不到。
可笑,可笑……
她没回锦瑟阁自然是离开了梁阿,离开了这个稍有差错便死的地方。
夜已深眠,远山一片灰暗,她扶着墙楼喘息,抬眼却看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那人身着白衣,与白雪混为了一体。
看不见,她视他为过路人看不见,而那人竟然跟在她身后。
城门的护卫不赶拦他们,就由着他们进了城。
走走停停,一段路走了良久,她终于停下脚步,扭过身子:“我说天神大人,我们已经没有瓜葛了,你这是作甚?”
“跟着你。”遗世抬起头,一副认真说的也倒是痛快。
林长夕一听翻了个白眼,白日的时候那天神大人还叫她滚,这态度转变的比翻书还快。
“呵,”她冷笑了一声,脚步越走越快,而遗世就像个膏药甩也甩不掉。
她发了狂的飞奔,遗世则在身后追赶,一个高高瘦瘦腿其长的男子撑着腰追赶一姑娘的滑稽场面。
遗世面色惨白,她知那人有腰伤在身,一时竟被鬼迷了心窍停下身来等着那人。
见那人好不容易跟上来,有大步大步的移动,雪夜里两人就这样前进。
前路似乎很长一眼也忘不到底。
“别跟着我了,不许动。”她喘着粗气,也不知遗世到底要她怎么样,说“滚”的不是他吗?
正是好时机,林长夕大可出气对着遗世说“滚”,可是她竟然懦弱的做不到,看着风雪里的遗世竟是不忍心。
那种不忍心并非爱人之间,而是母亲看孩子,她承认是她母爱泛滥,那个男人更像是孩子,他有过去。
遗世果然不动了,呆呆的现在原地,眼里满是温柔。
林长夕一咬牙就走去,问道:“你在城门哪儿干嘛?”
“什么?听不到!”遗世将手放在耳朵旁做出一个大声点的动作。
她真想大骂一句,忍住忍住:“我说,你在城门哪儿干——什——么!”
她一边前进一边大喊,整个雪夜里都是这句话的回想。
遗世咧嘴一笑,快速将她逼近怀中,磁性的声音轻咬她的耳边:“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