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此事圆满,需要找个妥当的时候。
这天早上,太后起身梳妆已毕,按例往西厢房去受晨安。
几个妃嫔已经早到了,自排成一排,立着说着闲话,见太后摇过来,一屋子的人皆噤声屏气,只听见衣服的悉娑之声。
皇后娘娘先上前一步,扶了太后右手,景嫔从侍从手里接过绒垫,铺陈在罗汉床上,太后在两边人的搀扶下,登上踏板,坐在绒垫上。
宜兰雪接过墨玉手里的茶碗,先抿了一口,方递给太后,众人等太后喝了一口茶,便鱼贯出来请安。
先是皇后: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太后略点了点头。
接着是丽贵妃: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
太后饮了一口茶,微微笑道:丽妃身上可好?大热天没有不舒服么?
丽妃忙道: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这一向还好!
太后道:那就好。
接着是有孕的素妃: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吉祥!
太后瞥了一眼,道:是素妃啊,前阵子听说不好,现在可好了。
素妃忙道:谢谢太后娘娘关心,奴婢尽好了。
太后颌首:可找过张先生占过一卦,是个王子还是公主啊?
素妃回答:占得是个公主。
太后不知怎地看了一眼丽妃,道:也好。
又饮了一口茶,道:我看你的身子越发大了,以后就安心养胎,没有什么事情,就不要到孝慈殿请安来了!
宜兰雪微微一怔。
.她不过五六个月份,那里到了不能走这几步路的程度。她不受皇上待见,唯一把她当个活人的就是太后了。
太后这样做,是在保护她,还是摒弃了她。
素妃神色黯然,道了声是,退下了。
再是慧妃,宜兰雪因见她面生,不免多看她一眼,身量中等,圆圆笑脸,穿一件珊瑚色窄袖衬袍,系一条粉纱皱丝裙子,腰间一根细细五彩绞丝腰带,挂了个香袋,整个人看上去又亲切又爽利。
这边在看慧妃,旁边站出来一个美人,一下子大家都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小小脸蛋,甜甜一笑,一双酒窝非常明显,蜜色皮肤,光洁柔滑,像缎子一样发出光泽。穿了一件果子露颜色的夏袍,外面罩了一件明纱,衬得她姿容惊艳,如月下仙子。那女子俯下身为太后行了礼,问安。
太后向她笑道:梅嫔今天的衣裳倒好看,哀家喜欢!
那梅嫔却不羞怯否定,道:真的吗?奴婢也好喜欢!
太后听了,像很高兴,笑了笑。
众人也捧场似地笑了!
太后又问道:听说你的父亲,是萧老四?
那梅嫔听了一愣。
太后出生商贾之家,却不以为耻,反倒常常口出市井之语。
梅嫔一时有些不太习惯,支吾道:奴婢的父亲萧不举确实排行第四。
太后像是知道她的反应,不等她说完,就笑了起来。
宜兰雪暗惊,原来这人是害的宜兰家失所流离之人,萧不举的女儿!
只听太后叹息一声:你的姐姐原来是我最看重的,不想早早的去了,现如今你进了宫,要像你姐姐那样,好好伺候皇上,好好与皇后贵妃众人相处!
梅嫔忙又行礼,道一个是字。
太后见大家都一一请了安,便挥了挥手,众人会意,一个个都回去了。
宜兰雪见太后心情似乎不错,便上前一步,道:禀告太后,您要的胭脂,奴婢已经调制好了,太后娘娘要不要看看?
太后道:是吗?拿来瞧瞧!
一个小丫头用个托盘奉了上来。
宜兰雪接了,打开,用银签挑了一点。太后接过来,比在手背上,指头荡开,又嗅了一下。
却不看那胭脂,没头没脑问了一句:你觉得那个梅妃怎么样?
宜兰雪笑道:真是个绝世美人,和丽妃却有三分神似!
太后道:你是个能干人,这胭脂不错,香气我也喜欢。用的是茉莉吧?
宜兰雪道:太后娘娘明鉴,这膏子用了桃花凤仙玫瑰,因要它又细又匀,便捻磨的太过,香味不保了,便又加了茉莉的香气。
太后道:哀家像梅嫔这个年纪,还在家做小姐。每到四五月间,我那绣楼外面,都会开一簇茉莉花,早晨一推窗,那个味道真好!
又道:这些年,我都没有在闻到了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宜兰雪道:因这茉莉香气,加到脂膏里,就失去原有的清冽,奴婢不过又加了两滴薄荷,用来衬托它的本位!
太后微笑道:做的不错,要哀家怎么赏赐你?
宜兰雪见时机成熟,忙叩首道:奴婢不敢要太后赏赐,只求太后能网开一面,放一人的生路!
太后道:这好好的,谁要死了?确是要放谁的生路?
宜兰雪:娘娘不知道,星儿姐姐在浣衣局不堪劳苦,又体弱多病,还请太后开恩,赦免她的罪过,不然只怕性命难保了!
太后却在心里暗忖,星儿一向性高气强,这次被遣,一来是压压她的性子。二来也压压宫里的口舌。倘若真生病,还是放出来的好。不如借这个台阶,卖个人情给她。
便问道:你和星儿素无交情,怎么想起来为她求情?
宜兰雪道:我们虽然共事时间不长,可我欣赏星儿姐姐为人处世,何况,以己度人,若我犯了错,星儿定然会为我求情的。
太后道:那丫头行事不稳,哀家早不想用她了!
宜兰雪道:太后息怒,星儿姐姐虽然有不周全的地方,但她对太后忠心耿耿,还望太后开恩,放她回孝慈殿吧!
说话间,丫头婆子都跪了下来,那些不想为她求情的,见别人跪了,也跪了。
乌压压跪了一满屋子人。
太后见差不多了,道:哀家念在你有功,赏你一个面子,不过,若这孝慈殿,谁再犯她那种错误,你第一个跑不出去!听明白了吗?
宜兰雪忙道:谢太后的恩典!奴婢明白!
众人听了太后的话,皆看了看宜兰雪,别人犯错,她要连坐,这不是摆明了要她当头儿吗?
宜兰雪嘴唇微翘,孝慈殿明眼人都知道,星儿原是想害自己的,自己现在非但不落井下石,还担大风险救她,有人会认为自己太傻,有人会认为自己以德报怨。
不管是哪一种,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而自己所作所为,不怕不传到星儿耳朵里,以她那个性子,要么不服,要么服得五体投地。
自己手段虽然不怎么光彩,可是为了生存,不得不为之。
星儿,希望你知道了真相,能够少一些仇恨,多一些怜悯!
太后也在心中叹息:星儿,确实该回来了,梅嫔、慧妃、丽妃,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你的
帮助,哀家一人如何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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