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马镇,位于汉阳郡,是从虎丘通往焚天池的一个小镇。镇子不大,却也不小,约有三千户。七月的天气已经渐渐变得炎热,普通人早已换上了短褂薄鞋。张云飞早已过了寒暑不侵的程度,但也并不想冒着火辣的太阳赶路,更何况坐下的梅花鹿似乎并不太适应这样的日头直晒,似乎有些病病殃殃的。赶赴焚天盛宴的时间尚早,张云飞也不介意走走停停的多休息休息。
选了一家门脸不错的酒馆,张云飞特意选了个一层的角落坐下。因为只有一层,才是三教九流最为混杂的地方,也是故事最多的地方。
大厅之中,坐着几波人,最显眼的一波人占了四张桌子,每桌四人,其中一桌人似是领头的,桌上一人正在讲述当年与黑毒蛇头谢东笑在神风铃相遇,大战一天一夜的故事。这些人似乎喝了些酒,声音越来越大。坐在其他位置的人频频向他们看去,可那人似乎认为这是一种炫耀,丝毫不理会其他人的反感,继续吹嘘着。
大厅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年轻人,年轻人的桌子上有一把剑,一把没有护柄的剑,剑被一个简单的竹子做的剑鞘包裹着,似乎是怕竹子散开,剑鞘上缠满了布条。这个年轻人吃的很清淡,只有一碗素面。对于吹嘘的那人,年轻人不时投去羡慕的目光。
就在张云飞等菜的时候,从门外又进来两人,一个披着厚厚锦缎棉衣的三十岁男子,不时的咳嗽着,身后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很像前面那人的管家。棉衣男子扫视了一下大厅,便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张云飞的菜陆续上齐,他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这时又进来两人,一穿黑衣,一穿白衣。当两人进来时,那一直在说话的男子便注意到了他们,随后就像老鼠见了猫,突然紧闭了嘴巴,把头压得很低假装吃菜。
但事与愿违,那两人扫视了一眼大厅,便直勾勾的向那桌人走去。张云飞眼神一亮,暗道有事!
“马老三,在这逍遥呢?”黑衣男子阴阳怪气道。
“哟,原来是谢爷,在这碰上了。”刚才一直讲话,现在假装吃菜的被称作马老三见对方发现了自己,也只好起身招呼。
“听说马老三你保了一批红货,识相的就交出来吧?”黑衣人懒散道。
“做些糊口的小买卖,哪能入谢爷法眼,这趟活走完,在下一定登门谢罪,请谢爷好好喝一杯。”马老三继续软道。
“哼哼,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咯?这批货是什么东西,你也不必瞒我,我只要一张纸。”黑衣人说道。
“谢爷,不是在下不给,只是这纸关系甚大,我若丢了,怕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还请谢爷您高抬贵手啊。”马老三哀求道。
“怎么?真要少点什么,才肯交代吗?”黑衣人脸色已经不耐。
“这样吧,在下露一手,若是谢爷您比我强,那我便双手奉上您要的东西。”马老三显然不想发生争斗。
“哦?倒要看你能刷什么花样。”黑衣人脸色一松道。
马老三也不多话,拿起酒杯往天上一抛,随即长剑出鞘,刷刷刷连刺三剑,随后接住酒杯,只见酒杯被戳了三个窟窿,而酒杯却未碎。
马老三抱拳笑道:“献丑了,若谢爷能跟我这手一样,您要的纸我必双手奉上。”
姓谢的黑衣人道:“这有何难?”说罢也从桌上取了个杯子,往天上一抛,随即长剑出鞘,刷刷刷刷的练此六剑,随后接住杯子一看,酒杯被戳了六个洞,杯子依然未碎。见此情景,马老三面如死灰,随后一咬牙,从怀里取出一个油布包裹,双手捧着送到黑衣人面前道:“我马老三说话算数,既然谢爷比试赢了,我这东西便双手奉上了。”
黑衣人将包裹接过,交给身后的白衣人,白衣人打开包裹后仔细的看了看,确定后点点头。
黑衣人满意的笑了笑道:“算你识相。有空来我寨里喝酒,哈哈哈哈。”说完转身便向外走。
突然,门口晃过一道身影,之前一直坐在窗边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出口处,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把没有剑柄的竹剑。
黑衣人一皱眉道:“你是谁?”
年轻人道:“我叫阿真。”
黑衣人又道:“你想做什么?”
阿真答:“成名!”
黑衣人笑了:“你想要我手里的东西?”
“你手里的东西能让我出名吗?”
“恐怕不能。”
“那怎么才能成名?”
“我的命。”
“那我就要你的命。”
“只怕留下的是你的命。”
突然,两人同时出手,阿真的剑爆发出冷冽的气质,那是一种极寒无比的剑意,让正在夹牛头的张云飞都眼前一亮。而黑衣人的剑仿佛一条吐信的毒蛇,诡异中透着血腥。
只是一剑,便分结果。
阿真的左肩被划了一个血口。
黑衣人的脖颈上突然出现一道细细的红口子,随后喷出大量鲜血,黑衣人一脸惊恐的看着前方,随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杀人啦!”随着黑衣人倒地,酒馆里的客人一阵惊慌,普通百姓四散而逃,唯一剩下两桌,就是张云飞与那个不断咳嗽的男子。
白衣人直愣愣的看着阿真,说道:“你知道他是谁?”
阿真道:“我不知道。”
白衣人惊讶道:“那你还敢杀他?”
阿真道:“重要的是,你现在知道我是谁。”
白衣人点点头道:“没错,你是阿真,杀了黑毒蛇头谢东笑的阿真。很快,你的名头便会在汉阳群叫响,汉阳绿林不会放过你的。”说完,白衣人跌跌撞撞的跑了。
马老三见白衣人跑了,赶忙跑过来,向阿真抱拳道:“多谢少侠相救,在下横江镖局马群,江湖上大家都叫我马三爷。”
阿真点点头,笑呵呵的说道:“马三爷你好。”
就在阿真与马老三说话时,马老三突然出手,一剑向阿真胸口袭来。这一剑毫无征兆,阿真显然也没有预料到马老三会突然翻脸,竟是愣在原地毫无反应。
就在阿真深觉自己必死之时,一只筷子插在了马老三的手上,马老三惨叫一声,手中长剑却是应声落地。阿真死里逃生却是不做多想,手中长剑出鞘,一剑送马老三见了阎王。
而就在这时,才听角落里一人喊道:“兄弟且慢动手。”可惜阿真的剑太快,那人话刚出口,马老三已经天人永别了。
阿真抬头望向说话的方向,只见喊话之人是个身穿棉衣的中年人,那人手边的筷子少了一只,而自己刚杀的马老三手上多了一只,事情不言而喻。
阿真真诚拱手道:“是你救了我。不知恩人怎么称呼?在下以后定当相报。”、
那人笑了笑道:“相报就不必了,不如过来一起喝一杯。”
阿真想也没想,说了句好。便大步流星的来到那人桌前,坐在座位上,一口将刚倒满的酒喝掉。
中年人诧异道:“你不怕我像他那样?”
阿真道:“没有必要。若你想杀我,又何必那么麻烦,而且从刚才的距离和那只筷子的速度来看,我远不如你。你杀我不需要耍诈。我一没钱,二没名,杀了也是无用。”
中年人笑道:“你看的很透彻。那你知道为什么那人要杀你?”
阿真摇头道:“我不知道。”
中年人笑道:“因为你杀了谢东笑,而马老三栽在了谢东笑的手上,他只有杀了你,才能为自己正名。”
阿真沉默了,显然这话他有些不懂。中年人也没再说什么。
这时,与马老三一起坐着的几个人中,终于站起一人,小心翼翼的来到中年人吃饭的桌子旁,拱手问道:“这位大侠,怎么称呼?”
中年人笑道:“我叫叶无萍。以后有事找我便可。”
那人恍然道:“原来是神刀侯叶大人,今日多谢叶大人出手,这才杀死谢东笑,帮我们夺回损失。在下横江镖局杨小六,以后叶大侠若有什么吩咐,我横江镖局定当鼎力相助。”
叶无萍笑笑道:“好说,好说。在下也只是恰逢其会,若非横江镖局三当家舍身护镖,诸位又尽力阻拦,我也无法及时赶到。”
杨小六笑着点点头,道:“在下还有要事,便不打扰叶大侠用膳了,今日这顿算我请了。”
说完杨小六便带着四桌人匆匆离开,临走时顺便拿走了谢东笑身上的油布包裹。
阿真全程默不作声。待那些人走了,阿真才忍不住问道:“叶先生,我不懂。”
叶无萍道:“不懂没关系,以后你会明白的。”
随后对一直自顾自吃饭的张云飞道:“这位朋友,旅途孤独,不如来此共饮一杯?”
张云飞见那人邀请自己,也不推辞,微微一笑便走了过来。
叶无萍起身行礼道:“在下叶无萍,不知朋友怎么称呼?”
张云飞道:“叨扰了,在下张云飞。”
阿真站起来道:“你有名吗?”
张云飞摇摇头道:“没有。”
阿真听罢,精神一阵萎靡,“哦”了一声便自顾自的吃起菜来。
张云飞笑道:“怎么,还看不起我啦。”
阿真没有回答,叶无萍倒是笑道:“打扰张兄用餐,倒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先自罚一杯。”
张云飞笑道:“叶兄太客气了,有幸能与上梁四公子一起吃饭,也是我的荣幸。”
“哈哈,那都是年轻时的胡闹,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叶无萍听到张云飞提到四公子,不禁有些羞愧。
阿真奇道:“叶先生很有名吗?”
张云飞打趣道:“怎么,你还想把他杀咯?”
阿真认真的想了想道:“第一,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杀他。第二,我打不过他。”
张云飞哈哈一笑道:“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
说笑着,四人吃完了饭,叶无萍与管家便要赶路,阿真似乎也想跟叶无萍走。而张云飞则准备在这休息一天再走。如此,几人便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