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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陆仁恩

扬州八月似烟花,过往行人熙攮活泛,已瞧不得先前大雨带来的伤害。临春街是这扬州城最有闻名的几条街之一,往来之人更是多杂。忽两声响,便听得:没钱就别特么来找姑娘,俩光头和尚还让老娘以为是什么大气恩主贵客,原来裤兜里连一个子都没,算老娘今天下楼没看黄历,快滚,再让老娘看见,不扒了你俩的皮再送去报官!还不待俩光头和尚从地上爬起,身边便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行人,指指点点不知在说着什么。

那俩光头和尚便是陈难和黄尘了:师叔,以往不都金银随身,怎么今天两袖清风呐。那胖和尚正拍着屁股上的尘土,一眼还挂了彩,听得黄尘和尚一问,便叹道:贫僧怀里有座金山,捉鬼驱妖、作法算命、看风水测姻缘、红白喜事讲斋说道辛苦存下的,不慎遇着你们,一日一日便被吃空了。说罢又是叹了一气,顶着熊猫眼的大眼珠竟是流出几分忧郁。随即又问道:此番你邀我来寻欢,我还以为你带着银两了。

黄尘和尚听了便一脸尴尬,正想开口就听得一声响:哎呦,至于嘛,不就是逛楼子没给钱嘛,至于这么狠啊,哎,我这眼睛。只见一人也被那老鸨龟公给丢了出来,好不狼狈。那人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正巧瞧见了方才被丢出来的陈难黄尘,当即笑脸走向二人,也不管顾老鸨龟公的喊骂,旁边围观路人的指点:哈,两位大师,咱们还当真有缘,在下陆仁恩(嗯,路人N),方才我后大师一步进了去,如今也是一同因吃那霸王餐被丢了出来,也算是缘分啊。那陆仁恩非但不以为耻,还嬉笑得好似荣誉般讲,引得路人神色不耻,那老鸨龟公也是没了办法,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捉去报官没什么好处不说,那讼纸开堂还得花几两银子,便自觉无趣转身进楼了。

胖和尚听了一想,好似方才这男子还真是步在身后,便大笑道:哈哈哈,施主此般行事所为,当真是缘分啊,贫僧本名陈难,这位是我同门,黄尘师侄。那男子便又拱手道:缘分缘分,不知大师今晚可有去处?胖和尚不解:施主这是何意?那男子尴尬的笑了笑:这不是正巧身无银两,不然也不至被丢了出来,眼看天色不早,还没寻着落脚地方,若大师方便,想麻烦一番。胖和尚听了便又开口大笑:无妨无妨,相识便是缘,随我走罢。说罢便自顾甩着宽袖大摇大摆的向前走了,黄尘和尚无话跟上,那陆仁恩笑意不显当然也是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客栈,发现三位少年皆不在,应是出去玩了,胖和尚便一脸笑意的让二人在门外把风,偷偷摸摸的钻进了小胭脂的房内。只见胖和尚明知屋内无人,还是缩着脖弯着腰,踮着脚尖提起小猫步一脸贼样的走向小胭脂的行李。原来相识半月有余,小胭脂对几人也是熟了,看其花钱大手大脚毫不在乎,贫苦出身的小胭脂便看不过去了,自发当其了管家婆,少年二人当然无议,胖和尚二人更是乐得轻松,索性就将身上财物尽皆交给了小胭脂保管。初时还好,一日三餐皆由小胭脂打点得妥妥当当,不甚轻松,待到后来,每每吃酒耍乐皆需伸手向那小胭脂讨要,小胭脂当然不会不给,可那胖和尚拉不下脸,于是便成了和尚偷金,偷的还是那自己银子的嬉笑故事。

陆仁恩和黄尘和尚二人在门旁寻了一桌坐了下来,陆仁恩当然不知何事,黄尘和尚却是十分熟络,面向门外不时张望,正待陆仁恩好奇想开口询问,那胖和尚恰巧下来,扬着手一脸笑意的道:看劳资有什么收获。原来胖和尚手里拿了几锭白花花的银子,如此大声张扬,也不怕引那坏人起了歹意,也就是胖和尚住了久,掌柜小二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然怕是得报官了。黄尘和尚一脸笑意相迎过去,那陆仁恩却惊异不已:你偷的?却是有些不耻胖和尚所为,连大师也不称呼了。胖和尚道:偷是不错,不过是偷得自己的,坐下吃酒,在细说。

刚刚坐下,胖和尚便大声呼喊:小二,给胖爷来几坛好酒,再上几盘菜,什么东坡肘子、酱牛肉、卤驴肉、红烧肉、烧鸡烤鸭的,统统给胖爷上一份来。陆仁恩又是一脸惊讶:你不是出家人么?正巧小二将那酒端了上来,胖和尚自顾自倒了一碗喝罢,才道:管那些做甚,连楼子都逛了,吃几顿荤酒又有何妨。陆仁恩一想也对,便不在追究,又想起方才的问题,正想再问起,却见那胖和尚已经吃起了刚上的烧鸡烤鸭,不问不快便又问起:方才你说的银子是怎么回事?胖和尚也不答,吃得几分暴力:老衲如今心情不好,只怪当初爹娘没生得一副好皮囊啊。说着又看了一眼黄尘和尚,黄尘和尚想起当才在那青楼发生之事,又是一脸尴尬愧疚,一身俊秀的黄尘和尚惹那红尘女子喜爱,莫说白食,倒贴都无妨。可那胖和尚就不好运了,被那女子抓了几道痕不说,还被老鸨龟公派人给打了顿,虽说黄尘和尚也被打了,可脸上的爪痕还让胖和尚火辣辣的疼呢。

见黄尘和尚脸色尴尬愧疚,胖和尚也不好多说,只好胡吃海塞: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今天胖爷我心情不好,谁也别打扰我吃饭。胖和尚自顾自吃着,陆仁恩问的还未答呢,黄尘和尚为掩尴尬,便讲起了缘由,这才解了陆仁恩的疑惑。三人正吃得起兴,却听得身后有人叫道:陈难大师?胖和尚正吃的起劲没细听得,依旧还在那猛吃大喝,黄尘和尚一见不秒,便偷偷在桌下点了胖和尚一脚,胖和尚这才后知后觉,忽的愣住了。这时小胭脂三人已到跟前,小胭脂又一声道:陈难大师?瞧得胖和尚顶着个熊猫眼,脸上还有几道抓痕,不由奇怪:这是怎么了?胖和尚不敢作答,却是心里微微发苦:咋这么呆呢,方才不会换一间馆子吃食?这可好了,小胭脂他们一回来就给碰上了。黄尘和尚在一旁低声对陆仁恩道:这就是刚才说的几位了。

胖和尚不作答,站在小胭脂一旁的少女却是撇嘴笑道:还能怎么了,定是又上青楼寻乐去了,之前还有次被人绑在那门柱上彻夜天明呢。一旁的少年不言语,脸上笑意十足,就差将看热闹三字写在脸上了。胖和尚和黄尘听了则在一旁打着哈哈,又介绍起陆仁恩,想借外人在此逃过一劫,小胭脂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更见有外人在,便是将此事揭过了。

陆仁恩本名不是姓陆,年幼便无父无母,孤儿在战乱十分常见,几番流浪到了一个未有战乱的小村,在村口行乞生活,受人恩惠。直至一日遇到一位侠客,那侠客兴许是善心,也可能只是兴致来了,便教了陆仁恩几招拳脚,一月过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一把破剑。陆仁恩从此便改名,以记路人恩。一把破剑闯江湖,三脚猫的功夫最多只让陆仁恩饿不死,直到遇见了众人。

陆仁恩或许只是陆仁恩,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人物,以至于让人无法记住,如路边野草一般。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从小孤儿流浪四方的陆仁恩便一向嬉皮笑脸,也让他躲过了多次危机,可这回怕是躲不过了。原来陆仁恩当日见了小胭脂便心生爱慕,一见钟情不过如此。一路死缠烂打嘻嘻哈哈,小胭脂却对这位年近三十的落魄侠客毫无感觉,方才着实烦了,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了陆仁恩脸上,那陆仁恩也不知退缩,又是笑脸迎向了小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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