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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叛寺

距离大荒千万里之遥的西土毗罗洲,云台山,大正觉寺。

满树娑罗花开满寺院,有一小和尚站在这棵几千年的娑罗树下,面容清秀,虔诚而又庄重。他望了一眼那望不到边的庭院楼阁,双手合十,嘴中默念的却并不是“阿弥陀佛”。小和尚折断了一枝娑罗树枝,心中满是欢喜。他随手摘下树枝上的一朵花,如佛般拈花微笑,高声吟唱道:

“笑那我佛慈悲,不问世事。

叹他绝情寡义,自命清高!”

这小和尚话语之间,竟如此狂妄!连佛都未曾放在眼里。

“释迦摩尼在娑罗树下涅槃成佛,而今我在娑罗树下顿悟。”

小和尚转身向寺门方向走去。那大正觉寺寺之大,方圆不知几十里。他一步迈出去,竟是几丈距离。只行了几十步,便已推开了寺门。

“师弟请留步,慧嗔长老已向吾等交代过,禁止师弟走出山门!”山门前两个半赤着臂膀的护山金刚伸手将小和尚拦住,高声喝道。

然而小和尚却理都未理会二人,只一闪身,避过了二人,继续向外走去。

寺门前两大护法金刚见状,皆显现金身法相。“阿弥陀佛,师弟,得罪了!”二人默念一声佛号,全身肌肉瞬间泛起金色光芒,脑后佛光闪过,左右各出一拳击向小和尚胸口。小和尚淡然一笑,双手各结一印,迎向二人。两条粗壮如圆木的手臂和小和尚瘦弱的胳膊,与那修长手指撞击到了一起。在常人看来必是小和尚筋断骨折。然而,预料中的事却并没有发生。二人的拳头距离小和尚手印一寸便再也无法寸进。他们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好像击在棉花上,那巨大的力量无处宣泄,那种感觉甚至要让二人烦闷吐血。慌忙之下只得强行收拳。各自惨叫一声,被自己的气劲击飞。二人惊骇万分,“你竟然修成了大悲咒!我佛慈悲,怎会让你这个犯了杀戒的叛徒习得大悲咒!”

“叛徒?何为善,何为又为恶?”

何为善恶,皆存于己心!

两个护山金刚强压下激荡的气血,各自咆哮一声,粗壮的胳膊青筋骤起,上身佛衣破碎。二人身上似乎被镀了一层金。两人并肩,各出一印,汇成了一个金光闪耀的卐字,如山川之势般朝小和尚压来。

小和尚却只是闭上了双眼。

……

……

“光头大哥哥,你快醒醒!”

小和尚睁开了双眼,眼前是一对十一二岁的兄妹正看着他,正摇晃着他起来。他的头有些疼,在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后,他终于感觉有些清醒了。

他真的很累,此次来南国的试炼,已经不知有几天几夜没合眼。刚刚只是只是睡了一觉,却好像隔了一世。

两个小兄妹看了看低垂的快要压住山头的乌云,又看了看眼前有些迷茫的光头哥哥,有些着急。哥哥又拉了拉小和尚的衣服,提高了音量说道:“大哥哥快起来,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要是还在这里睡觉一定会着凉的!”

“下雨?”小和尚这才注意到厚重的乌云,连忙起身来,却见四周并没有什么可以避雨的地方。

两个小兄妹互相看了一眼,似是互相商量了一下。于是哥哥又说道:“光头大哥哥,你可以去我家避雨。”

小和尚笑了。在南国历练了三年,他第一次觉得心里有些暖。他抚了抚小兄妹的头,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点碎银,递向哥哥。

谁知哥哥见到钱却连忙躲到一边,妹妹看向小和尚的眼神也有些害怕。她躲到了哥哥的身后,用小手轻轻的拉了拉哥哥衣服的一角。

小和尚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拿出了钱给兄妹二人,他们却这样害怕。他只好摇了摇头,收回了银两,转身就要离去。

哗!

暴雨就是这样的突如其来。豆大的雨滴落在人脸上,有些生疼。哥哥忙把身后背着的斗笠戴到了妹妹的头上,又拉住了转身欲走的妙法,忙向着不远处的小巷跑去。

雨水将小和尚身上衣衫打湿了一半的时候,他们终于到了兄妹的家里。那是一个破旧的土坯房,经过大雨洗礼,甚至房顶有些塌陷。哥哥忙从土坯房旁的木棚中拿出了一些茅草,爬到了房顶铺上,又示意妹妹把妙法让进屋。

屋里有些漏雨,妹妹取了一个瓦罐放到了滴雨处,从灶台上的小锅里给妙法盛了一碗稀饭。一会哥哥从外面回来了,脱下了湿透了的衣服,也接过妹妹递来的稀饭,三人围坐在灶台旁,感受着余火传来的温暖。

小和尚吃的很香,这天晚上睡的也很舒服,是他历练着三年,睡的最好的一晚。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小和尚便离开了。走之前,他给兄妹俩留下了身上带的所有银两。

小和尚行走了一日,却总是心神不宁,冥冥之中似有什么是事情发生。他越向前走,这种心悸的感觉就越加强烈。

这样根本无法修行。他只好停下前行的脚步。凡事因果循环,自己一定是在来时的路上种下了因果,而这时一定要自己去将那因果解开。

小和尚重新回到了那个村子,回到了那两个兄妹家。

而迎接他的,却不是那两个心地善良的小兄妹。而是两个冰冷的尸体。他们死了,身上多处刀伤,手脚被连根砍断,血肉模糊。

几个精壮些的村民捂着口鼻,强忍着呕吐的感觉为两个孩子收尸。有一个老妇人,甚至不敢看向两兄妹的尸体,只是不住的哭泣。

“哎,这两个小兄妹从小就没了爹娘,谁知又遭此横祸,真是老天不公啊!”

“听说两个孩子在家里藏了许多银两,被西山的山匪得知了怎么可能有下场啊!”

小和尚并没有言语,既没有帮着几个精壮的汉子收尸,也没有像几个妇人一样悲伤感叹。他只是紧握了拳头,朝着西山的方向走去。

那一夜的西山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从西山上下来过一个山匪。

后来,听说有个砍柴的老人,在第二天清晨见到一个满身是血的身影从西山下来,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再再后来,村里都传说是仙人开了眼,惩罚了天杀的山匪,拯救了全村的人。

终究是谁也没有勇气上人迹罕见的西山去看看,看看那些那被鲜血染红的土地和遍地的血肉,直至那些血肉腐化,被血染红的土地被几场山雨洗刷干净。

……

…….

寺院内。

小和尚睁开了眼睛。

那左右护法使出的卐字印还在空中。

小和尚嘴角微扬,双手各结一印,右手抬手印出。一道刚猛无比的金光劲射而出,轰的一声巨响,那声势无比的卐字印随之破碎,连同碎为两截的还有寺前两人合包粗细的大树。

“此乃大勇印”。

他而后左手抬起,脑后佛光闪现,这股佛光与二位护法金刚相比,简直好似皓月与萤火,小和尚眼中精光闪闪,此印却并没有打出。

“此乃大智印,可你二人却无缘得见。”

小和尚望着两位斜躺在地的护法金刚,面露慈悲色道:“我有大智,兼备大勇,更有慈悲心肠,为何不能修得妙法?”

小和尚说罢不再理会二人,而是回首望了一眼普陀山上高高矗立的那尊金身佛像,淡然道: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此生我与你缘尽与此,而今我也只能负你,去追寻我的道。”小和尚青衣飘飘,丝毫不顾一路僧人阻拦,飘然下山,不悲不喜。

普陀山顶,一长眉老和尚和一英俊精壮的青年和尚站在一起。此时他们默默地看着小和尚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精壮和尚看了一眼古井无波的老和尚,说道:“方丈,我去将师弟追回吧。”

长眉老和尚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你是拦不住他的。何况他去意已决,又如何能把他按在寺里。随他去吧。”

“可是...”

老和尚转身,缓缓走下石阶。淡淡说道:“觉明,莫要动了嗔念。”

觉明恍然,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愿妙法师弟早日明悟,回寺修成正果。”

妙法一路向东行走。在娑罗树下顿悟时,他看到的未来在东方。而他,正要去见宿命中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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