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星期六凌晨一点十分。
女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搂着她的肩，亲昵地和她说笑着。周围还跟着六个男人，其中就有昨天，不，已经是前天了，和女人一起出现在七号包厢里的那个男人。
这个时间来的客人，一般是饭店吃过席，酒吧喝过酒，之后还不尽兴，或还不想分开，来这儿耗时间的。看来，如女人所言，她有请那天和那个男人一起来的客人吃饭喝酒娱乐。
“欢迎光临！……”
恰好送走前一批客人，站在电梯口迎接下一批客人的自己开始条件反射般地说起营业语，眼睛却始终无法从女人和搂着女人的那只手上移开，营业性的笑容也始终无法出现在脸上。看着她如常地从容应对，就知道她有多习惯这样的场面，有多习惯被人搂搂抱抱，多习惯被人动手动脚……
女人始终没有看自己，也没有与自己说话。与自己搭话的是昨天，不，是前天的那个男人，看来这一摊由男人付账。
男人没有点其他人，自己自然地成了服务他们的“小哥”。
一行八人看起来都已经喝得晕晕乎乎了。
女人也有些踉跄，但不知是她自己站不稳，还是搂着她的人站不稳。
女人自然是不唱歌的，那几个男人都喝得很醉了，也没人表示要唱歌，自己待在角落里放着四五十岁人会听的歌，看他们的酒后百态。
女人目色清明，脸虽然有些红，但看得出来，并没有醉。
看那情况就知道女人不可能少喝——还真是“千杯不醉”啊！
搂着她的人始终贴着她，但也只是贴着她，亲昵地说着话，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然而尽管如此，自己还是恨不得把那长着一个“肥猪头”的“大爷”从女人身上拽开，丢出去，再踹他几脚。
在他们进包厢十来分钟后，包厢门开了，进来八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姑娘，轻佻的穿着和举止一看就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自己打工的店是不提供这种服务的，但也不阻止客人自带。
小姑娘们一进来，场面一下子就热闹了，也有人唱歌了。
那个“肥猪头”始终没动，依然坐在那儿搂着女人说话。
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可说的？有多少可说的？就没个完？
其余的男人有了小姑娘后，男人的“本性”表露无疑，不堪入目的举动越来越多，完全没有这里不是自己家或宾馆的自觉。当然这种场面因为自己在这里打工后见得多了，已经没有初见时的震撼和脸红心跳了。
现在的自己，眼里能看到，脑子里能装下的只有“习惯了这种场合”的女人。
尽管不甘，尽管烦躁难耐，但自己什么也不能做，因为那女人只是客人而已！那熟悉的身影展现着自己不熟悉的举动的女人只是自己的客人而已！
*
出人意料的是，女人与众男人来KTV店消费后，自己与女人的再次会面不是在KTV店，而是自己的学校！
周日上午九点，丰华（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吴丰华出现在了他曾就读过的经济学院的会议厅里（顺便说一句，现在经济学院所在的这座集办公、教学、科研于一体的大楼就是他捐建的）。他回母校，是为经济学院获得“丰华奖学金”的学生颁奖，还要作一场报告。
吴丰华，我校的杰出校友，不仅捐楼捐钱，还是客座教授，定期会到创业学院和经济学院做讲座。在我们学院乃至学校都是绝对的传奇人物。1984年本科毕业后被分配到商业部，10年后毅然地放弃“官职”“下海”，南下广东搞外贸。从倒卖服装起家，为国外服装品牌作代加工发迹，之后成立丰华服饰有限公司，创立自己的服饰品牌。再之后投身酒店业，建五星级宾馆，发展到现在在国外50个国际化大都市拥有200余家五星级以上宾馆，在国内的主要城市也均建有“丰华国际大酒店”，已经形成世界级的链锁酒店产业。2000年后，开始进军房地产业，建高楼大厦，不仅在国内建，在国外也建，现在我们学院所在的办公楼就是2001年由他个人出资捐建的。2006年加入金融界，成立丰华证券股份有限公司。由于老大本来就是金融专业毕业的，投身金融业后弄得风声水起也不奇怪。这些只是吴丰华的主业，其它的什么赚钱，老大涉足什么，他对什么感兴趣他投什么，据说，他在欧洲还收购了一家足球俱乐部什么的（这个老大的讲座中没有提，是听喜爱足球的同学说的）。总之，有钱人的世界咱不懂，总觉得钱在他们手里是生金蛋的鸡，是随意摆弄的玩具。
作为“丰华奖学金”的获得者之一，又是需要作代表发言的获奖学生代表，自己也有到会。
可让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看到了自己做梦也不会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的——女人居然也有出席，而且是坐在主席台上，座签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丰华（集团）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言妍”！
这个奖学金自己从大一开始就年年得，却从未见女人随同出现过。
本来以为又同往年一样，颁颁奖、听院领导捧捧优秀校友、听吴丰华侃侃奋斗史（已经经历过两次了，什么新鲜感都没了）的无聊会议，因为有了女人的出现而让自己变得异常激动起来，以至于作代表发言时，差点因为太激动而忘词（要知道女人就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直在看着我呢）。
但这次的意外碰面，迄今为止KTV店外的第一次相遇，尽管有视线交汇，但除此之外，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与女人说哪怕一句话的机会，连走近她的机会（当然这不是指从她面前走过领奖时那样的“走近”）都没有。
看到她随众人起身离去，那种想冲上去拦住她的冲动和眼看着她离去却无法做出任何举动的无奈交替着在自己心间煎熬。
然而，最终还是无法抑制想见她一面，哪怕说一句话的冲动，跑出了会议厅。
前一天在KTV店自己想做却不能做的事，现在自己想做，非常之想做。
多么想让她变回与自己独处时的那个女人啊！
现在这个女人离自己太远，远到陌生，远到让自己觉得无论如何追赶也追不上。
或许只要能跟她说上话，她就能变回那个自己熟悉的女人。
一出会议厅就是楼外，自己得绕一下，才能见到从会议厅主席台侧门出去，再从学院大楼正门离去的女人。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等自己跑过去看到女人时，女人已经上了车。
车，在自己的视线中渐渐离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