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公司地下停车场，自己见到了女人。
白天的意外相见让自己无可抑制地想再见女人一面。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在地下停车场等她，自从进了丰华，自己有了门禁卡，可以出入丰华以来，每当自己抑制不住想见女人时，就会到地下停车场蹲点，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过。
进了综合办公室才知道，女人很少在公司，出差是常态，所以即使车在公司，也不代表人在公司。
今天也没有想到会见到女人，想着老天爷不可能那样仁慈，仁慈到一天之内就让自己两次遇到女人，可事实证明老天爷是仁慈的。
躲在角落里的自己突然伸手抓住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时，女人吓坏了。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吓”女人了（尽管每次都不是故意的），却是第一次见女人吓到歇斯底里且浑身颤抖不已。出于本能，自己赶紧把女人抱在了怀里。
在地下，又是这样昏暗而少人的地方，被吓着太正常不过了，是自己考虑不周，只顾着不要让摄像头拍到自己，让自己成了可疑人物被撵走，或者被认出来（要知道自己曾经在监控室露过面）给女人添麻烦，却没想到这样躲起来的自己就像个歹徒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吓着你了！”一边轻抚女人的背，一边说着。
感觉过了好长时间，女人才终于缓了过来，安静了下来，无力地倚在自己怀里。
“你有驾照吗？”女人虚弱地问。
“有！”
“我开不了车了，你能送我一程吗？”
女人居然在缓过来之后没有推开自己，没有立马拒绝自己，这让自己开心地心嘭嘭直跳，不由得将女人抱得更紧。
这是什么情况？
这和自己多次臆想的重逢剧情不一样啊！
没有被推开！
没有被冷言冷语！
没有被讨厌！
没有被拒绝！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仅仅是因为被吓坏了吗？
*
车在导航的指引下，开在去海风法式餐厅的路上。
女人问自己“吃过没”，自己回答“没有”，女人说“我好像还欠你一顿饭呢”，就这样设定了目的地，让自己照着导航开。
一路上，女人除了最初几分钟在滑动手机外，之后的时间都始终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位上凝视前方，不知在想什么。
餐厅位于一家五星级国际酒店的顶层，透过玻璃外墙，都市华丽的夜景尽收眼底。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吃法餐，却是第一次到如此高级的法国餐厅吃如此正统的法餐，老实说不是很习惯。
女人没有问自己要吃什么，直接连自己（我）的一份也代点了。
菜一道一道地呈上来，尽管不习惯，但饥饿占了上风，而且菜又确实很好吃、很合自己的口味，便一道道地学着女人的吃法吃起来。
法餐每道都很精致小巧，自己很容易就风卷残云了，女人却只是浅尝辄止，一副没有胃口的样子，绝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自己。
然而，即便盯着自己吃东西的人是自己的心上人，自己也无法泰然处之。
“没有食欲吗？刚才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突然抓住你。”说话永远是打破尴尬最快的办法。
女人疑惑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恍然道：“和你没关系。到我这种年纪，晚上就吃不了多少。”
厌烦女人提年龄，那是自己永远迈不过的坎。
“那酒就可以一直喝吗？”怎么感觉气氛突然变了，而且导致转变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
“嗯？”女人今天少见的迟钝，不知是刚才受了惊吓的后遗症，还是一直在走神。
回了神的女人笑道：“我很喜欢看你吃东西的样子，——”
开始转移话题了，算了，反正自己也习惯了，况且气氛又开始向好的方向转变了。
“——尽管是有教养的吃法，却透着对食物的热情和尊重。感觉你仿佛无论做什么都充满热情，食物在你的面前都变得有价值起来，推而广之，觉得只要是入了你眼的东西，都会变得有价值，变得有意义起来。总之，看着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那你就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每天都能看到我啊？”
女人笑出了声，“你真是会见缝插针啊！这么可爱的你，怎么能让我这样一个人霸占着呢？”
是女人喝多了？还是自己喝多了？
不！一个没喝酒的人怎么可能喝多呢？
为了要开车，自己可是滴酒未沾啊！
可怎么听着女人的语调这般好听和暧昧呢？
那个KTV包间里的女人回来了，那个自己万分熟悉一直怀念着的女人回来了，不再是拒绝的女人，不再是冷淡的女人，不再是身为上级的女人，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女人，而是完全有可能属于自己的女人。
“怎么了？干吗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在夸你呢！——这里的菜好吃吗？”
“还不错！”
“喜欢吃就好。那天说一起吃饭，我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里，环境也好，东西也好吃。我在那一瞬间，不仅想到了地点，连要点给你吃的菜都浮现出来了，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吃。”
——既然已经想好“去哪儿吃”“吃什么”这么具体的事了，为什么还要丢下我一个人逃走呢？
“是！是！是！我的事你都知道！”
“……如果你是我的儿子就好了，我就可以好好宠爱你，好——”
“真是可惜啊——我不是！”
——这是在划清界线吗？
“是啊！真是可惜啊！”
女人的神情突然变得落寞起来，杯中的红酒也下去一大截。
不是吧？
难道女人一直想的只是希望自己是她儿子？
难道女人一直把自己当儿子看？
……
心好痛！
——不！不！不！她是不可能从我身上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的影子的！
——她过去看着我的眼神也不是一个母亲看着儿子的眼神啊！
做了人家二十多年的儿子，老妈看儿子是什么眼神自己还是知道的。
心情开始回升，心痛有所缓解。
“你喝多了吧？”
“……可能吧！你要喝一些吗？吃法餐还是要配点酒的好！”
停顿了一下，女人以她的方式回应了自己的问话。
“可是我还要开车呢？”看到女人要往自己（我）面前的高脚杯里倒酒，自己赶忙阻止。
“……车放下，明天开！或者找个代驾。代驾服务这个酒店里就有提供，所以喝一点儿不要紧。你是能喝的吧？”边说边给自己（我）倒了酒。
虽然不常喝，但酒量这个东西自己还是有的。
与女人碰杯，喝了一口。
“这样就对了！这样就有约会的感觉了！”女人开心地笑了。
一旦开喝，就收不住了。
在女人的一次次举杯中，自己虽然不能说喝醉，但已经开始有些飘飘然了。
应该是酒精的作用吧，感觉一切都是美好而愉悦的，女人那原本就美丽异常的脸更加嫣然动人。
“嫣然宛转乱心神，非子之故欲谁因。”
“……你还会吟诗啊？”女人愣了一下，之后用仿佛发现新大陆般的语气问道。
没有仙乐飘飘，女人也没有曼妙起舞，只是像这样坐在自己的面前，自己却感觉到了诗中所传达的心境。
是女人喝多了，还是自己盯着女人看的眼神太炽热而烤红了她的双颊？
——啊！这一刻也太美妙，太过美好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