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屋简陋,就一床席,豆腐块薄而方正的一被褥。
老道轻尘推门进来,放下一撂经书便走。
朱倪亨随手拿起一本《太上北斗真经》,翻看没两页就看不下去,线装书,字竖排,书页还泛黄。最主要是那些个都是繁体字。
小道不悟进来就温暖多了,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虽然是素的,汤里连油花都没几点。“看看吧,兴许师傅回来会随便与你聊聊。”
撂下这话,就朝门口走去。
朱倪亨有一疑问,憋了很久:“你们都认识老万?”
不悟回答得很干脆:“道友。”
原来老万还是修道之人。不过也不觉得很惊讶。老万还真是多才多艺啊,还不知有几重身份。
那狗呢,他接着问道。小道不悟都在门外掩门了,却也友好,“资源”。
老万铁定是来过这里了,也许交待了点什么,要不在菜地水塘,那老道轻尘便不会任其一路跟来此处。
奇了怪了,老万怎么会知道他会来这里呢。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费那脑筋。掏出砖头机,拨了个号码。
茅羽的。开口便没称呼。习惯了。
“喂,到地方了,有一老一小两道人,说让我留在这里等他们的师傅回来。”
婆婆的声音自那端传来:“等,多久都等。”
接着是茅羽的声音,“老万是不是到了?这边有我和婆婆,但你得抓紧。你小子机灵点。”
朱倪亨如实回答道:“贝图在这。”那头居然没有惊讶,茅羽又不是社里人,也知道贝图是条狗,老万的狗?
挂了。
老道轻尘闯了进来,“这里不得用这玩意。”
怎么就不能用了,“你小子机灵点”,茅羽和婆婆还在等着呢,有求于人,那句“为什么呀”愣是憋了回去,“哦。道长,我依然还饿。”
走那些山路,一路惊恐,生平第一次主动走不知道目的地的路,还是荒野山路。
中途还和门板汉打斗,又滑过坑,体力严重透支。急需补充能量。
轻尘不耐烦,“自己煮去。”
出得门,轻尘一指观内南角,“小心点,煮了仔细检查,回复原样,火完全熄了才能往回。”拎了把花锄出去了。
灶房同样很简陋,但一尘不染。
生火做饭,朱倪亨倒不陌生,小时候常帮他奶奶干家务事。
只是那面条霸气了点,是整片的红薯粉条,找遍屋子也没见个鸡蛋,青菜倒是很多。看来那菜地是此观所有。说不定就是老道轻尘的杰作。这么一想来,待他粗点倒也手脚勤快。
不悟不知站到了他身后,“煮得不错,比轻尘煮的活泼。”
冷不丁后边有人说话,他给吓一跳。
“轻尘煮的什么样?不放水,成糊了?”
“师傅会喜欢吃你煮的。煮面看似简单,可也观出一人之心性之粗细。”
“来一碗?”
“晚上你不会一直打电话吧?”
“我想问来着,为什么不便使用电话呢这里。”
“氛围,气场,你知道吧,也不是不能用,在这里能少用就少用,能不用就不用。你以后也许会明白。说不定你往后压根就不会需要。”不悟神秘一笑,瞅着他在四下梭巡,“你在找什么?”
“盐。酱也行。”
“这里没有酱。盐,有那么一丁点,也不知道搁哪了。”
“你们平素吃斋素,连盐都不放?”
“不是不放,是几乎不放,盐调动肾气,能少吃就少吃,肾水藏火,真火,你也少吃,养生秘诀。清汤素面就挺好。”
“谢谢你,中医五行我之前了解过一点,没恒心。”
“不见你煮面,不见你找盐,自不会说这些。平素这里很清静,你来了添些闹意。”
……
接下来等待的三两日,清静寡淡。
听鸟鸣,觉山更幽,青灯古卷,不胜荒寂之处,总有一方清影。那便是不悟。
花田菜地,锄瓢不离手,那是轻尘。
带着“黑贝”四处转悠,想法在林子里逮只兔子,偷几颗鸟蛋,才是朱倪亨。显然,他不习惯没有肉荤的伙食。肚子成天咕咕叫,挨老道轻尘不少目光。
手一指道观后边林子的,也是轻尘。
明知只会是短暂的停留,朱倪亨还是在林间空地挖了个小窝,垒了个简单的灶。
他得趁老道人回观之前,让肚里储存点油水。
第四天,他依旧朝林间去,这次除了逮到几只肥硕的竹鼠,还有了一个重大的收获!
不过也吓得不轻。
什么程度?
老道轻尘抡着花锄,怒目而视,想砸他。
午时慌乱跑回观,不悟和轻尘正在用素餐。气喘吁吁火急火燎跑来,让轻尘很恼火。
不悟倒没说什么,“别慌,师傅他老人家马上就回来了”。
朱倪亨是被一个身影给追的,那身影在观火处载了个跟头。
想进来,不停地蹬刨着地。就是痛苦万分,进不来。
不悟那素净的脸上,满是怜悯。
朱倪亨则是一脸紧张,好在那身影就是进不来,明明那观门大开着。
尤癞子。
后边竹林,看到一棵竹子与其他竹子不一样,有些枯黄,旁边还有个小洞口。朱倪亨就动锄朝下挖去,果然挖到一窝竹鼠。
拣了两只,放其他的小的走了。
点火在那灶处烤着吃。眼看泛黄飘香,有个身影猛地从后边扑来。
其实朱倪亨早就感觉身后一阵阴凉,只是因为竹林里那时有风吹过,以为是自然的山风,就没往回看。
被扑了个嘴啃泥,好在没烤竹鼠那灶火文雅。
回头一看,是尤癞子。惨白呆楞那张脸,眼睛血红。张牙舞爪。
这厮显然对已熟了七八分的烤竹鼠感兴趣,可分明又惧怕那火。不敢过于近前。
尝试了几次都退缩回,朱倪亨大吼一声“尤癞子”吸引了注意力。
转而朝他扑来,不知怎么的,平素瘦弱的尤癞子此番力气很大,他压根就招架不住。被打得东倒西歪。
眼看尤癞子那张嘴就要朝他喉管扑咬而来,求生心切,滚着躲开,爬起跌跌撞撞出得林子,往道观里跑。
还听得后边尤癞子机械式的追了过来,“呜呜”低吼,发出含糊不清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