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顾不上去研究廖羽为啥黑无常说不做就不做了,先解决眼前这个。
我突然发现自己自从答应了老阎王,现在面对朱怡的时候,不再只是觉得她迷迷糊糊所以帮她一下,还有一份责任感,很强烈的必须要办好这件事情的愿望。
这让我非常卖力,很勇敢地仰头挺胸,“朱怡,你可以不可以先告诉我们,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我看向朱怡,先前以为她已经消失了的红光,不光又出现了,还比之前光晕更大圈,颜色更鲜艳。
“你别过来,你帮过我,我不想伤害你。”朱怡倒也还懂得感恩。
很好,不想伤害我,那你就有弱点了不是?而且,你想伤害,也得伤害得了啊,咱身后有人。
廖羽的胸在抖,那家伙,又读我的思想,在偷笑吗?
“我不过去,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这么恨他,”我指指她脚下那个裤衩男。
朱怡也低头看去,看了一眼,顺便还踹了一脚,再抬起头来恨恨地跟我说,“他害惨了我!”
“哦?”我装作很好奇,“他对你做了什么呢?”
“他,他骗光了我的钱!”
唉,果然这世上的恨,要么是为了情,要么是为了财。
“他骗我说会跟我结婚,我还把所有的钱都给他去投资!结果他只是骗我的!”朱怡说着,怒容又显现出来,头上的红光暴涨。
唉,原来,被人骗了身子还骗了钱,难怪恨成这样。
“我没有骗你……”那地上的裤衩男,虚虚地说了句。
一句话,又招来朱怡的几脚。
“那男的,不会反抗吗?总归男人要比女人力气大啊。”这裤衩男也太窝囊了,被打成这样丝毫不还手。
“因为这个男人,是真的喜欢这个女人。”
廖羽的话让我傻了眼,这是一盘什么样子的乱沙啊。
“喂,喂,你别打了,你知道他也死了啊,反正大家都已经死了,不如让他把话说清楚,也算是他给你个交代嘛,”朱怡打得太狠了,实在看不下去。
“你说!你说!你还有什么话可以说!”朱怡一边踹,一边吼。
“我没有骗你……你相信我……”那男人却反复只说这两句。
“小怡……”身后有人说话,我转头看去,竟然是先前躺在九楼病房里的朱怡的前夫,那个瘦得跟骷髅一样了的男人,他穿着病号的衣裤,摇摇摆摆地站在我们身后,看着朱怡和那裤衩男。
这下好玩了,三个人一台戏了。
廖羽拉着我让开了路,“看着,别出声。”
骷髅男出现,转移了朱怡的注意力,她的愤怒慢慢凝结,然后开始悲伤,后悔。
“建平,对不起。”她看起来对骷髅男很抱歉的样子。
“唉,算了啦,”骷髅男摇摇晃晃地走过去,“都那么久的事了,也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才会让你一气之下跟他走。”
咦,还有隐情?
“建平……”朱怡已经哭得稀里哗啦。
骷髅男走到朱怡身边,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对着裤衩男摇摇头,“兄弟一场,本来你抢我老婆,我也挺生气的,不过你在我昏迷时说的话,我其实都听到了,我知道你是真心疼小怡,”说着他又对身边的草地拍了拍,对着朱怡说,“你也坐,难得我们三个都在,把心里话说说吧。”
“你要不要也坐下来看戏啊?”廖羽在我耳边问,我直接瞪了回去,然后继续很紧张地关注场面上的变化。
看来朱怡还蛮听这个前夫的话,竟然也乖乖地一屁股坐了下来,只是仍然恨恨地神情。
“建平,对不起,”裤衩男还是躺着,声音虚弱得像是活人耗尽精气神临死前的奄奄一息。
“唉,别跟我说对不起了,你还是跟小怡好好说说吧,”骷髅男这个前夫气量可真不错。
裤衩男一脸歉疚,“我没有骗小怡的钱,本来只是想帮她多赚点以后防身。”
朱怡一听就尖声质问,“你根本就是存心在骗我!骗了我的身体还骗我的钱!”
只是前夫在这里,说这话,我咋听着觉得那么怪异?朱怡好像也发觉了自己的话很不妥,马上转过头去闭嘴不吭声了。
“建平,要不是小怡跟你离婚,至少你在医院也会有人照顾你,我心里过意不去啊,”裤衩男的表情看起来他说的话挺真诚的。
“呵呵,”那个叫建平的前夫自嘲般地笑了笑,“那也是我先对婚姻不忠,小怡才会跟你走,怨不得你们,我自作自受,小怡啊,我一直没有联系你,是不希望你心理有负担,你不会怪我吧?”
我眨眨眼,为什么这原本应该破坏家庭幸福的冤家路窄,被他们演绎得好像温情戏了呢?
“建平,”朱怡又开始哭哭啼啼。
“唉,人呀,不能犯糊涂,咱们三个,都犯了糊涂,”前夫摇着头,开始数落,“我就不该去泡什么夜店弄一身病,小怡呢,钱没了就没了,为什么要捅自己一刀呢?还有你,兄弟,你把钱都赔光了就磕药自杀,咱们三个,都是一时糊涂啊。”
我摸摸鼻子,为什么我总觉眼前这幕,透着这么怪异?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这个前夫可以看见他们?”廖羽轻轻地在我耳边问我。
我倒吸了口冷气,猛地转头看着廖羽,“这个,这个骷髅男,也死了?”
廖羽点点头。
我靠,骷髅男走过来的时候,我没有想到这点,所以没注意他脚下是不是有影子,搞半天,我们站这里看三只鬼说话!
再转头看那三只鬼,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朱怡跳起来要打那个裤衩男,骷髅男却在摆手劝阻。
“那我们等于什么也没做?”看着这三个冤家,生前恩怨,死后聚首,想必有那骷髅男在中间调节着,这朱怡,这个迷糊鬼,大概能为她心里的怨气找到一个平衡了吧。
但我觉得有些失落,还以为自己有多重要,改变了什么,结果是这个骷髅男跑来改变了结果。
“也不能这样说,首先是你发现了朱怡,介入了她的世界,推动了她身上所有事情的演变,并拖延了时间,才能等到她前夫赶来改变她的想法,所以,他们应该谢谢你,”廖羽将我扳转过去看着他,“并不是只有自己亲手去实现的才是有价值的。”
我点点头,同意他说的。
“我们走吧,我想他们三个,应该会没事的,”廖羽说,“邢妈想帮你把身体的骨钉拔除。”
“为什么要拔?”我疑惑,再回头看看那三只鬼,好像又不打架了,好好地坐下来说话了。
“邢妈给你放黑血的时候,你不是做了一场梦吗?”廖羽说。
哦,那梦,我不想记得啊。
“那黑血是蒙古人的巫术,可以触发心魔,展现人心里最害怕的软弱,你所见的虫子是你最怕的东西,你妈妈,还有我,都是你心里最怕失去的人。”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转过身去,他既然能读我思想,应该知道我有多讨厌他跟我提这个话题。
他沉默了片刻,放弃了那个话题,“四年前你出事的时候,骨碎裂比较严重,所以邢妈用灵力帮你续的骨,但这灵力属阳,蒙古人那黑血属阴,它们会在你身体里打架。”
“那黑血不是昨天放掉了吗?”好不容易走出草地,春天的草地怎么会这么湿?我甩着脚,想甩掉鞋面上的水滴。
“所以,你身体里没有东西可以克制已经被触动的灵力,必须要把骨钉拿掉。”
我听不太懂他的话,但又要动手术?我摇摇头,“我不要,我怕痛。”
“不痛的,不过需要邢妈亲自动手。”
那不是我又要跟守灵家族的其他人接触了?我决定要远离他们不过才一夜,然后就这么妥协了?
我看向远处,在无奈和郁闷之间纠结,病房大楼门口,那个提醒我不要死按电梯按钮的老太,晃悠悠笑眯眯地在琢磨来往的人。
“医院里是不是很多无聊的鬼啊,”我转移话题。
“什么叫无聊的鬼?”他问。
“刚遇到个老太太,就那个,门口那个,我死按电梯门被她教训了两次,然后我看她转来转去地在找人聊天,我猜她肯定很无聊。”我指着那个老太。
一直看着我的廖羽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糟了!”他低呼。
我看向他,他神情很紧张,“怎么了?很和蔼的老太太啊,我看过,她没红光。”
“那是邢妈的母亲!这下糟了!”廖羽抓起我的手就开跑。
“喂,干嘛!”邢院长的母亲?我遇到的是邢院长的母亲?
他不回答我,只是拉着我飞奔。
“守灵家族的规矩,如果有至亲离世,就要卸去灵力回归常人,以免徇私,”在电梯里无人的时候,廖羽这样告诉我,“要赶在邢妈回归常人之前帮你把骨钉拔出来。”
“我会死吗?”我好奇怪自己为啥一点都不怕。
“不会死,但是会痛。”他说。